bsp; 他在晋州种活了老花农精选的鹿韭种子,却不复在武杭那些日子的华贵,矮小羸弱得像是贫家苦女,开不满一旬日子便谢....
“将军?”
花圃外传来探询的声音,他拍拍手上的泥垢起身,见自己贴身的参谋边有两人目瞪口呆,轻笑道,“就不许本将在公务之余做些闲事?不然这晋州将军做得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这若是被并圆城内那些士子瞅见,大敌当前尚有闲情逸致伺弄花草,少不得在文章中又是一条可以大做文章攻讦的罪。
魏长磐与柳子义二人虽说见过一身青袍博带在营寨中款款而行的宋之问,但今日这身打扮依旧令二人大开眼界,堂堂晋州将军屈尊俯就做花农?好家伙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在整个晋州官场都免不了要成为一桩笑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宋之问对二人点头致意,而后收拾了在花圃中的农具后从一片残枝败叶中走出花圃,将脚上草鞋脱下来于垄头刮掉鞋底泥土,“待换身衣裳,进屋说话。”
“不要说你们,便是我们这些做参谋的第一眼见了都不敢信。”张子文从地上拾起一把剪子来,与魏长磐二人笑说道,“将军时常和我们说,要是晋州将军的位子坐不下去,回江州武杭城当个花农过活也不错。”
“这真是宋将军说的?”魏长磐挠挠脑袋,“将军不应该是矢志为朝廷开疆拓土?”
“可能咱们将军是不太一样吧。”
张子文耸耸肩,在背后议论将军总归不是好事,他便停下了话头,不然指不定这个好奇太重的年轻人又会问出什么言语来,片刻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记得去将军之前,先去沐浴,再把身上这身破烂换了。”
二人身上臭得像是在猪圈内滚过,在灶房里烧水的军士们给浴亭中二人烧了三大桶的热水还嫌不够,初倒出来的的浊水黝黑一片,上头还漂着油花子和不知甚么污渍,偌大的木桶内二人惬意十足地泡着,用手随便一搓后背大腿上便能搓下来条条的老泥。
身为参谋的张子文还不忘给二人请个医官等沐浴完了看着,那医官拿指头戳戳柳子义和魏长磐脚背上鼓起的黄水泡,顿时浑浊脓水流出,方才热水泡着舒舒服服还没什么事,现在二人皆是龇牙咧嘴地叫痛。
“这样的冻伤,早该在屋内好好歇着。”医官皱着眉头摆弄着二人紫黑的几根脚指头,“也就是你们俩体魄结实,换了旁人,这几根脚指头早就冻下来不知多少次了,但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的事。”
临走前医官留下了盒油膏又写了张药单,说是照单抓药煎熬了泡脚,看三日后如何。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二人这种天在外风餐露宿这样长的时间,难免寒毒侵体,现在瞧着还生龙活虎的,指不定老了的时候有你们的苦头吃。”医官仔细和二人交代了事宜后摇摇头,“都还年轻,为什么这般不惜命?”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不是?多谢大夫了。”魏长磐与柳子义正了正衣冠,向其行礼道。
“看得出来你们都是活该死在沙场上的,不过,还是保重身子为重,毕竟以后日子还长。”
那大夫摇头晃脑着走了,魏长磐和柳子义对视一眼。
“魏兄,那俞高昂....”后者掂量着那盒油膏,低声道,“其实他也只不过是想求活而已。”
“不过他降了蛮子我柳子义能忍,反过来害自己人,就算我柳子义能饶他,在地下的梅秀才又如何能饶他,这是死仇。”
死仇死解,大尧律法上不论是哪种刑罚看来都不足重。
蒸腾的雾气中柳子义像是定下了什么决心,“今冬战事结束后,我柳子义拉上几个在晋州交好的游侠北上,就算是天涯海角也把他姓俞的脑袋给摘回来,不过等不到那个时候,说不准他自己就把脑袋送过来。”
魏长磐再没有理由反对这个提议,俞高昂倘若现在置身于并圆城内,不论是衙署还是宋将军的人都不会放过他,柳子义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是非已经极分明了,俞高昂是千夫所指,魏长磐没有任何放他一条生路的理由,只是在想起这汉子夜半啜泣念叨着自己亲人,心头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