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对着照壁。
耳边依稀还能听见孩子的吵嚷,约莫是在拿墙根子地下还留着的残雪做些游戏,晋州并圆城他方言他本就只能听懂不多,伍和镖局里镖师更是多是来自北方州郡,来了这么些时日,鲜少听见南方口音的言语。
要说心里一点不怕,那必然是假,在钱二爷的魂归来看他时他便已信了这天下有鬼神的说法。
师父和师爷在天上看着我所作的一切。
心中默念这一句话,魏长磐深吸口气,绕过照壁走进祠堂,推开祠堂的两扇雕花的木门而后....被门槛后的一块碎砖绊倒在地,磕破了头。
捂着血流不止的前额爬起来时,魏长磐听到身边传来两声沙哑的笑声,是那种生气极少的干笑,兴许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成分,“走路要看地啊....”
这句话的声音在整间祠堂内回荡,魏长磐起身时四顾,见整间祠堂中央有一处坑洞,裂痕从坑洞蔓延到三面墙旁供奉牌位的木案前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用巧力击一点后瓷器的的裂痕,却仅限于祠堂中央的一片地面,未曾波及到墙面和祠堂的整体。
他的目光被那处坑洞吸引了,再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汩汩鲜血从面门上流淌,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处坑洞像极了....拳印!
有人在祠堂的砖地上打了一拳,深达半尺的坑洞还有蔓延到几乎全屋的裂痕,几乎所有的细清水砖都碎成至少五块,这是人力所能造成的?
“拳的力道不是一切,在这里能造成比这还大损害的不只有一人,可能将力道控制到这种程度的,镖局唯有一人而已。”
魏长磐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闭眼,在这片地面狼藉得不像祠堂倒像是废墟的地方内他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人的身影,这毫无生气的声音好似从天上,从地下,从屋内的四面八方传来,缥缈而空虚,不像是活人的声音。
但好奇心压过了恐惧的念头,“这样拳是怎样打出来的?”
他向周遭发问,同时悄无声息地将身上小小的包袱放在地上,右手按住了皮革条缠绕的刀柄,身在伍和镖局的大院内,太多未曾料想到的事超出了他所认知的范畴,原本冰凉的刀柄上传来丝丝的暖意,兵器温暖了武人身体的四肢百骸。
刀见过血,才算是真正开了锋,不再是一块冰冷的顽铁。周敢当将自己的佩刀摘下,送到魏长磐手中时这般说,剑有两刃,刀止一锋,是该用来杀人的东西,也只能用来杀人。
微微矮身后前倾,一脚向右寸寸拉开,而后全身静止不动。
“是柄见过血的刀,不是配着玩的玩意儿,刀原先的主人必然是个拿它杀过很多很多人的人,在你手里,有些憋屈。”
魏长磐没有答话,武夫说话的一瞬间吐纳的气息和蓄势都会被扰乱,或许是微不足道的毫厘之差,却是能成为胜负手的关键所在。
那声音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才又出现,先前不掺杂丝毫的悲喜,现在带了微微的讶异:“你杀过人?是什么样的人?又杀过几人?”
他依旧不答话,在久到按刀柄的手心出汗到沾湿上面的皮革带子的时间过去之后,那声音方才带着点好奇的意味再次出现,“就这么担心我会对你不利?这里是伍和镖局的大院,镖局里的人这些日子待还算不错,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
“好吧好吧算你小子憋得住,老夫出来还不成嘛!妈了个巴子的,弄得老夫也有服软的一天,算你小子的本事!”骂骂咧咧的老人从供奉这牌位的木案后转身走出来,独臂独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除去南人北人装束的少许不同和缺少的两肢,他就像青山镇上任何一个在镇口槐树下早就做好棺木等待自己死去的老人。
在几乎长达一个时辰的对峙内,魏长磐只用必要的挪动来确保自己的出刀动作不会因为筋肉的酸麻迟钝,身为张家族长的老人在经过一个时辰的等待后终于丧失了耐性现身,瞪大眼睛问道,”还按刀?老夫都现身了!真想把你怎么样还会在这儿和你瞎掰扯?什么暗器机关早就往你身上招呼....”
“不是。”
“不是?”老人接着吹胡子瞪眼,“不是什么?”
魏长磐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僵,僵住了,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