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手里便拿着柄蒲扇不停替他扇着,听得自个儿老爹又说逞能言语,不由气笑道:
“扇子停几个瞬刹的功夫老爹你就得叫唤着热,还说不叫唤?信不信一会儿给你把扇子停了。”
还想嚷嚷两句的顾生阳霎时间便老实了,受了那般重的伤势,张八顺本担心这老伙计会一蹶不振,未曾想竟愈发孩童心性起来,那点死犟脾气被自个儿儿子随口一句便拿捏得死死的。
他叹口气,有些想念起家里两个读书的小子来。小儿子不知又做出几篇锦绣文章,大儿子此次秋闱又不知榜上有名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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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骄阳当空,五辆伍和镖局大车无一例外都掀开车帘子,这般还能有些许风凉,赶车的马夫估量着马脚程,和水源距离,每隔二十余里路便停了大车,寻水源饮马洗刷马鼻,大车上人也能下来擦把大汗,洗刷洗刷身子,往水囊中灌满清水。
饶是镖头张八顺已定下这样的严密规矩,他所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中间两辆大车扶几个受伤镖师下来时,阵阵恶臭便是远在数十步外的魏长磐顾生阳也能闻见。张八顺赶去查看后忍着那腐臭扯开伤处纱布一看,果然已有些溃烂流脓。
“勤换药勤换药,感情一个个挨刀子的都不是你们!”张八顺挨个将与那些个伤处溃烂流脓伤着同车的镖师教训过去,说到气极处甚至劈手夺过马夫马鞭,劈头盖脸朝那些个畏缩着躲避的镖师打去。
“都是一趟镖的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终是将火气压下来,已是张八顺给这些个镖师每人打赏七八鞭以后的事,“这天气多热,你们也见着了,若是取道渝州才发现,地广人稀,到时候寻不着好郎中医救,那耽误的就是你们同袍的性命!”
那几个镖师都面露愧色,反倒是伤者中有人心有不忍,便开口替那几人开脱,说不是那几个镖师懒惰,而是河清郡城那郎中留下的药物得每日一换,身上伤又没好全乎,每次换药都疼得够呛,就和负责换药那几人打商量,二三日再一换药,却未曾想这伤处溃烂化脓,恶臭难闻的同时每次换药疼痛更甚以往,如此一来便是连隔天换一次药都不愿,自己身上的伤药还是三天前换上的。
“这光景赶路,确实有些难过。“顾生阳也从大车上被儿子顾盛搀扶下来,腾出那只胳膊抬手擦去额头汗,”也不能怪这几个弟兄,要是再搁这光景赶路,眼下处暑时节还剩个尾巴,这宿州地界秋老虎又厉害,就算受伤的人天天换药,也保不齐能不能养好。”
瞥见那几名脸上夯起一道道红肿鞭痕的镖师弟兄仍是一副不安至极的神色,张八顺手中马鞭也再不能扬起,这许多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年轻镖师,打在他们身上,于张八顺而言,何尝不是打在己身。
所为何事?怒其不争而已。
张八顺将手中马鞭掷于地面,顾生阳和那几个羞愧难当的镖师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赶忙带着那几个伤者去水源处取水清洗伤口换上新药,至于是否还要另请郎中,还得看接下来几日伤处情况如何。
“老顾,我是不是对这些后辈太严苛了些。”
大车队伍在今日未能在日落前赶到预定的行程,于是乎便只能在大道旁生起篝火在大车上将息一宿,见那几个白日还挨了鞭子的镖师这会儿脸上鞭痕还在,也热火朝天捣鼓着饭食,大热天的没人吃得下干粮,便熬煮了喷香的小米粥,每人还有一块夹着干肉的饼子。
张八顺坐在大车的右边车辕上,顾生阳在左边,两个老人看着伍和镖局的年轻人们热火朝天地为今晚的饭食忙碌。
“现在你对他们严苛些,日后他们成了镖头的时候,就知道你老张的好处。”顾生阳用那条完好的胳膊伸过去拍拍张八顺的肩膀,“咱们老啦,江湖,还是年轻人的江湖,往后的事,还是留给这些人,咱们这些老家伙含饴弄孙就好。”
“刚出锅的小米粥,刚出锅的小米粥,喷香的小米粥!是今年的新米呐!”
篝火旁传来这样的嚷嚷声,张八顺与顾生阳闻见谷米烹煮后的香味,不约而同咽口唾沫,相视一笑。
给留两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