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上来后接着向前,张八顺头也不回说道:“在这地方,一张饼子的分量,可比你所想要重得多,多吃两口进肚,往往就是多几天一旬日子能活,纵是孩童,有几人愿意把自身活路让给别人?”
“可饼子是我的给的。”顾盛兀自不服道,“自然我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每人一块,最合道理。”
“你知道先前那吃了饼子就跑的孩子说你什么?”顾生阳冷笑,花白胡须微微颤抖,“说你是个饿死鬼,还要来给乞儿抢吃的。”
“你以为你做了件善事?为了这张饼子大打出手的人里,前面有两个看着都受了不轻伤势,如不及时医救,只怕是明日便没气力站起来乞讨,再过两天就得成路边饿殍,是不是小顾镖师你这会儿慈悲心肠发作,又要下去送医药,顺带着再捎他们上大车?”顾生阳言语尽是嘲讽之色,“顾盛,日后行镖,你若还是这般,还不如早些回家去种地务农,做个买卖,也好过在保镖时害了一队人的活路!”
“老顾,这话重了。”张八顺听了顾生阳言语,掉转过头来与小顾说道,“咱们不是那兼济天下的绝世人物,都只是些小人物而已,先得把自儿个照顾好了,这种朝廷该操心的事儿,咱们能少掺和就少掺和,就算是要做,也得跟他们讲好规矩,不然饿极了的人,和野兽无异。”
小顾顾盛闷声应下张八顺,后者则抬头跟马夫说着保镖地方所在,是间私家宅院。
马车在金字匾额的一座大宅院门前停下,张八顺将匾额上字迹跟印象中保镖那位主顾所说地点对了,确认无误后下了大车,拿出镖单路引给门房瞧了,后者见的是伍和镖局的镖头,也不敢怠慢,忙去请府上管事出来相迎。
“伍和镖局的兄弟辛苦辛苦。”府上开了侧门,出来个胖大管事来,见了张八顺便打了揖手,而后问道,“敢问镖头姓氏?”
“在下伍和镖局,张八顺。”
“原来是张镖头,失敬失敬。”那胖大管事又是满脸堆笑,而后神色急切,“敢问保镖货物....”
“沿途上弟兄们都好好守着,未曾出过半点差池,要不您现在点点?”
胖大管事忙摇摇那只有着肥短五根手指的肉掌,“伍和镖局是晋州的老字号镖局,咱们华府老爷都信得过,更何况是咱们这个当管事的,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会儿再看也不迟。”
按照老规矩来本是想着当面钱货两清的张八顺听了管事这般滴水不漏言语,沉吟片刻后便应下了,毕竟人家宅院就在此处,他们这些押镖的又有何担心,却还是让手下镖师和趟子手将三辆大车上的六只大木箱子都抬下来,给那管事看过,封条俱在,抬到府内,起开木箱,伍和镖局的众镖师一见其中金玉首饰珍珠玛瑙都讶异不已,其中以一套赤金凤冠手工最为巧夺天工,有几个镖师想着晚上就枕着这些东西入睡心里头也得意些,想着回去跟镖局里其他镖师吹嘘,咱可是在金子上睡过觉打过盹的人。
押过这许多年镖,银镖物镖也押过好些次数,却从未见过这般多宝物的张八顺觉得喉头有些紧,咽了口唾沫,与身旁那胖大管事说道:“敢问府上可是有小姐要出嫁?”
“是哩。”那胖大管事照着镖单,一件件点过木箱里头物事,确认无误后也长舒一口气,“咱们老爷嫁女儿,这些陪嫁都是在晋州的老爷兄弟送过来的,还好你们镖局早了些时日到,不然日子还真有些吃紧。”
“难怪。”进来是见着府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景象,心中早便有些猜疑的张八顺这才心里有些准数,做事又是滴水不露,跟那管事笑道,“不知是府上老爷千金大喜,在下到时略备薄礼,也来府上道贺。”
“谢伍和镖局张镖头捧场。”那胖大管事惊喜道,而后压低了声音跟张八顺说道,”不满张镖头说,这附近卧牛山上新近出了个山大王,本是咱们河清郡阳谷县的一个都头,因嫂子与外人勾搭成奸,害了他哥哥,故而杀了那对奸夫淫妇,跑去卧牛山上落草,不知张镖头可曾听过?”
“不瞒管事说,来路上还真撞了个照面。”张八顺苦笑道,“那武二郎似是身手了得的武夫,武大郎多半便是那哥哥了?”
“正是正是。”管事忙点头如捣蒜,“那武大郎没了媳妇儿,又痴傻了,偏偏他兄弟又是极爱他的,所以就要下山去抢未出嫁的媳妇,咱们府上小姐这才要出嫁,偏生又被那厮听得了风声,送了信来,说是成亲那夜三更天,便来掳了小姐去做他哥哥媳妇。”
还请张镖头带着镖局众人护小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