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前两硬,听镖局老人讲,镖局风光的时候,晋州大户争着抢着要镖局押镖,信镖、票镖、银镖、粮镖、物镖、人身镖六镖,伍和镖局都照接不误,如有损伤的,镖局主人也配得起银子,那会儿出门走镖,趟子手一声“伍和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山上埋伏着的道上兄弟便知道这是伍和镖局的镖,便心甘情愿退走的,通事故的还带着人下来,和镖头打个招呼,少不得有几十辆孝敬银子递过去。
可现在镖局不比当年了,随便哪州才打下山头来的山大王,听得伍和镖局趟子手喊声非但不躲,还带着人上来,动辄就要几分几分的货物,不然就不让过,也难怪镖局年轻人血气上涌与人拼斗。
现在这个江湖,和过往那些老人老规矩,老人情世故的光景,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张八顺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只能在心里微微的叹息,想着是不是押自个儿老了,押完这趟镖是不是就跟镖局主人说声,回去颐养天年?
“头儿。”趟子手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前面山头上瞧过了,瞧着像是有人在的,不过哪家咱也说不上来。”
张八顺心里头微微下沉,果然这山头还是易了主,虽然是早在意料之中的结果,不过真听了还是让人不由有些沮丧,山头换了主人,又得重新打点关系,递银子讲人情,又是笔不小开销,好在这趟镖油水充裕,这种银子不该省的,一文也不能声。”
“打出镖局的旗号,大车慢行,趟子手轮着上,一里一报。”张八顺连番下令,五辆大车上的镖师也紧张起来,开始检查各自兵刃,一会儿若是动起手来,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赶大车的马夫放慢马速,二十余人中的四名趟子手也都撒了出去,都是些机灵快腿的小伙子,有什么不对即刻便回报,大不了大车绕道而行,多两日路程罢了。
“弓箭。”大车行至那卧牛山一处狭窄隘口前不到二里路,两旁都有十余丈高,若是山顶上埋伏了人,投掷大石下来,费不了什么功夫,这五辆大车和车上的人就得都交代在这儿,大车上那几把弓也于事无补,不过是添些安慰而已。
张八顺脸色紧绷,卧牛山上既然易主,如那新山大王想跟往来客人还打些商量的,那隘口前必然会安排人手,如果不想打商量就想黑下货物的,那只会在隘口两旁山崖上埋伏。
要是再往前半里路还见不着山上人,那便后车变前车,赶紧掉头就跑。张八顺跟后车交代下去,这言语在五辆大车间就这么传遍了。
伍和镖局的镖旗插在当头也便是张八顺所在大车上的显眼位置,趟子手在前头高喊着”伍和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的言语,后头四辆大车内每辆都有两把硬弓,车中镖师拈弓搭箭,箭在弦上。
天上阴云密布,似是有大雨将至,阵阵大风吹动路边高大蒿草,张八顺死死盯着那隘口,估量着离隘口的距离。
差不多只剩下一里路程了....张八顺身后镖师和第二辆大车打了个手势,早便拉开距离的几辆大车心有灵犀,同时准备掉转马头。
“止!”张八顺低吼出声,后面四辆镖车掉转马头的动作也僵住,所有镖师都疑惑不解,既然那山头上没派人下来,摆明了是要黑了车上货,为何还不赶紧掉头就跑。
“山上下来人了。”张八顺低声说道,“就在那隘口阴影下面,就两个人。”
他稍微放心,他不怕山头来人气势汹汹,就怕不来人,早早就埋伏好了,铁了心要吃下你,没有场死战恶战不得脱身,隘口阴影下的两人因为天色阴暗,一时间没被他瞅见,趟子手竟也忽视了。
只来了两人,看来还算有些诚意,张八顺点头,看来那新山大王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倒也只得上去交个朋友,便把腰间佩刀摘下来,跟大车内镖师说道:“我去跟那两人说道说道,说得来咱们就从这儿过,说不来你们就赶紧跑,跑不过就把货丢下,人命总比金银来的金贵。”
“头儿。”张八顺身旁镖师脸色担忧,说道,“要不要把后车那位也带上,万一来者不善,也好有个照应。”
张八顺沉吟片刻,开口回绝了,“心里有数,别动不动就把人请出来,镖局现在招揽人不容易,现在人还不算咱们镖局的人,总请出来帮手,那也不是事儿。”
这趟镖进了宿州地界第一日,张八顺便见着了那位刀客,年纪不大,刀法也不如何娴熟,拳脚功夫却着实了得,弃刀赤手空拳便把五个劫道的贼人揍得跪在地上讨饶。于是张八顺便动了心,起了替镖局招揽人才的心思,便邀那刀客同行押镖,路上好酒好饭的当贵客招待,虽说始终不愿开口说出师承家门,不过听口音,倒像是江州那儿的人,也不知为何流落到宿州地界来,身上还穷得没多少散碎银子。
对这有难言之隐的少年郎,张八顺也不去多问,出门在外,谁没有几件不愿告人的隐秘事?且观其面相招式,也不是什么邪魔外道子弟,至于是不是身上背了几条人命的狠角色....呵呵,哪家镖局里没几个这样的人?
沿路上好酒好饭的伺候着,这刀客受是受了,平日还帮着镖局人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路上两次碰着软硬不吃的黑门槛,那刀客也都出手照应,镖局里一名镖师和一名趟子手都是被他刀救的,算是欠了他两条命,故而起先还对这瞧着面嫩刀客有些轻视的镖局人,明里暗地对这姓魏刀客也是钦佩不已,那被救了性命的趟子手更认了那位做救命恩人。
“老顾,照应好那位。”张八顺把一柄匕首藏进靴筒,跟身边一个同样年纪不轻的镖师说道,“咱们镖局受了人家的恩,就算今日遇上什么不测,拼死也得保人家周全。”
“小顾的命是魏兄弟救的。咱自然记得。”那被唤作老顾的镖师点头说道,“实在不行,咱们舍下货来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