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敢当长叹一声,放心手中茶壶,“可若不是那会儿武馆没掺和进去,这儿的百来号人,当时便被官府剿尽。”
武夫铁骨铮铮是英雄,能屈能伸也是豪杰,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县衙师父去过了,那两人在过一日便放出来。”周敢当扭转头去对韦巍骂道,“师父的银子是捡来的?怎地平白无故给那俩官差三十两?”
韦巍略有些不服道:“师傅不说弟子省去几十辆那所谓武夫人头税费也就罢了,那三十两银子,十两是为了省前头税费,后二十两是为了照看那两位还蹲班房的师弟,何来平白无故之说?”
“你那两个师弟明日就出来了,前头税费本就不该给他,那两人能奈我武馆何?”周敢当面上鄙色更重,从鼻内出气道,“好歹你韦巍也是景云知县老爷之子,怎地连教训两个官差的气魄都没了?这可和师傅当初听说你在景云的事迹不符啊。”
韦巍有些窘迫,当年他也曾曾鲜衣怒马招摇过市,不过来武馆后一直求修力先修心,脾性便收敛许多,不然按他还在景云那会儿,指不定家中恶仆凶犬就放出去将那两个官差乱棍打出。
“你爹那儿师傅已经修了书信,不日那土财约莫日子就难过了。”周敢当不等韦巍想出个合情理解释来便又说道,“至于华亭县城那什么银子都收的县丞大人,自会有知县去料理,不必担心。”
韦巍踌躇片刻后开口:“此事确是弟子不镇定,平白花去这许多银子。”
周敢当一翻白眼,对韦巍似笑非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些个什么武夫人头税费,便算在你头上喽?”
“理当如此。”韦巍正色道。
“不愧是景云知县公子,百多两银子说出便出了。”
“师父,话说近些日子总是出城,一去便是三两天。”韦巍想起什么,好奇问道,“师父在城外寻着了什么好去处,弟子可否知晓?”
周敢当面皮微红,抚抚花白胡须,开口道:“无非是个喝酒去处罢了。”
“师傅别逗了。”韦巍不禁笑道,“这华亭县周围方圆十几里的好酒,还不多半在您老这儿,哪里还用得着出城去寻。”
“酒是这儿的好,可佐酒的物事,武馆里可没有呐。”
韦巍又是不解,华亭县城里头上好的馆子也是有的,难不成县城外头还有哪家荒村野店里又不出世的名厨?还是哪家小店里有些独特滋味?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师傅口中那佐酒物事,正在大道上收拾了茶饭摊子,一步一步往家里赶,面上是与周敢当如出一辙的红光满面。
什么习武之人,也就那回事嘛。
一直沉默的齐苩开口道:“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去栖山?”
“最多再有两旬日子。”周敢当斟酌许久,“沿途的路程安排花销要规划,这华亭县的产业如何处置也要规划,该典当的典当,该卖的卖,总不能到时候等不及了就贱卖出去,迁到栖山,哪儿都要花银子,这些银钱,可不能短了去。”
游鱼门海沙帮那两条松峰山走狗都对武馆迁往栖山县所空出的那块地盘垂涎三尺,只是都不愿掏大价钱购入,都将开价压到一个比行价还低两分的程度,周敢当强忍着一肚子恶心跟那二人好好言商,却不了了之。
除去才得了一大笔横财的这两门,渔鄞郡内能掏得出吃下武馆银钱的地儿,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又多是些有钱但无权无势的主儿,被游鱼门和海沙帮敲打两次后便是连再和武馆商谈。
这般恶心人的举止,松峰山不屑为之,交给渔鄞郡内的两大地头蛇来做,则是恰到好处。
正处于两难境地的武馆选择有限,不是压价贱卖便只能放在自家这儿,换不成银子,可武馆平日里营收有限,管账的齐苩早便和周敢当说过,武馆现在的银钱,支撑到全武馆到栖山的沿途花销兴许够,可要想真正安顿下来,少说还有千八百两银子的空缺。
千八百两银子....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不对,好歹是千八百两银子,被难倒了,好像也没多丢人。
师父明日去趟海沙帮和游鱼门,他说。
大丈夫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