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起苦,可境界高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赶上的,更何况本身于一层楼的体魄打熬便出过岔子,以至于练了这许久的刀,长进也不如何显著,按理说那眼光最是毒辣不过的馆主怎么着都不会收这么个根基就不结实的二层楼进来,可却偏偏这么做了,有好事的人托家里人找门路打听,偶然才知道,这青年原来是渔鄞郡老郡守家三公子。
不过嘛,俗话说得好,死郡守比不过活老鼠,老郡守相较起平头百姓来也不如何了得,更何况还是三公子,到时候继承起家业来还排不上号,要让这帮子家世比起郡守来也差不了多少的少爷们处心积虑去拉拢,那可不至于。
方世见周围同门都歇息足了,前后搀扶着挎刀走下海塘,自己却还挣不起身,又拉不下面子喊人帮他一把,只得目送了最后一人走下海塘朝远处走了,武馆在离海塘有六七里路的华亭县城内,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若是去得晚了,错过了开饭的时辰,是连碗剩饭都不会留的。
脊背贴着海塘上垛起的条石,手脚齐使劲儿一点点往上蹭,好容易才起来了,正要下了海塘追赶前面同门,却冷不丁踩中一块松动的砖石,身形一个不稳,便从海塘上滚落下去,脑袋又碰在地上。
他昏厥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又没饭吃了....
为什么他方世堂堂渔鄞郡老郡守三公子,要跑来吃这苦头?处再一片混沌中,方世自问。
还不是他那老郡守的爹,硬强着他们哥儿仨走举业一途,偏生大哥二哥文章都深得他爹真传,不到知天命之年便都金榜题名,现如今都是别州的从七品正八品官,想必有生之年混到爹郡守的位置乃至更进一步都不是难事。
唯独他方世,身为方家小儿子,于读书是一窍不通,十几岁年纪连篇像样文章都作不了,举业就更不消说,让指望着一门三进士的老郡守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找寻道条新路子,听说什么武道不比走举业差了,当朝皇帝正是志在开疆拓土,到时候在沙场上建了战功,得一个封妻荫子,也能光宗耀祖。
老郡守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到时候跟人吹嘘,一门文武双全,似也不比一门三进士差了,怎奈何在渔鄞郡当了十几年郡守,退下来时不过才捞了万把两银子,在大哥二哥身上百年花去大半,还得留一千两银子的棺材本,穷学文富习武,老郡守扣扣搜搜掏出的那点银子还不够买些辅助打熬筋骨的药物,更不消说请名师上门,当时方世还宽慰老郡守,说是名师未必是明师,只需有些本事便好。
谁曾想他爹吝惜银子,连靠谱武师给的最便宜价钱都嫌贵,听得路边耍把式卖膏药中一人把自己吹嘘的天花乱坠,开出的价钱也合情理,不过二百两银子便能在府上教三公子一年,保准教成能打老虎的好汉。
方世资质不得不说还是有些的,便是给那本身功夫就稀松平常的师傅教授,入一层楼还是顺风顺水,只是登二层楼时那师傅便露了馅儿,易筋一境与第一层楼铜肤不同,筋络舒展往往要接住药物之力,这时候家境殷实的武夫可不能再吝惜银钱,什么珍奇药草都得砸下去,不然仅靠着自身锤炼舒展筋络,武道前程便要大打折扣。
然而方世他师父也不过是底子打得比纸糊好不了多少的二层楼武夫,离瓶颈还差得远,虽说知道这会儿破镜登楼舒展筋络多半要借助药力,手头却也没有方子,便跟老郡守要了二百两银子来去买药材,谁曾想竟是不告而别,直至今日也没个踪迹。
昏厥过去不知多少时辰,方世觉着有人在摇晃他脑袋,便不情不愿从那片混沌中醒转来,睁眼看时日头已经偏西,眼前偌大个脑袋占据了他全部视线,是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瞧着和他也差不多年纪。
“从海塘上跌下来的?”
“嗯....嘶”方世才想起身,身子骨各处便都传来莫大的痛楚,也不知摔没摔断两根骨头,便哭丧着脸。
得,这顿也没了。
“身上骨头没断,替你摸过了。”那年轻人关切道,“也是习武之人?看你身上挎着刀。”
“是....”
年轻人笑笑:“我也是习武的。”
“敢问兄弟是何门何派?”方世忍痛问道。
年轻人想想,说道:“无门无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