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托词来告退。
转身前他看了眼窗外,一条穿城而过的蜿蜒河水将这楼阁与河对岸的贡院分隔开来,烟花脂粉和笔墨书香隔河相对,不知是前者厌弃后者的迂腐,还是后者厌倦前者的轻浮。
江州贡院,仅有每年乡试的几天才能人满为患,其余的那些日子,多是门可罗雀的光景,此刻也不例外。
抬眼望去一片漆黑寂静无声的贡院,与金粉荟萃灯火辉煌的此处,在江州八月的夜里,宛如日与夜的分别。
他也没有冲着贡院赏景的兴致,也不想当下便回去与那些同乡共饮,再于醉酒后随意搂上个女人。
许是脑中的圣贤教诲在做崇,亦或是心中那点书生意气蠢蠢欲动,他不由感慨起来:
“烟月淫靡之地,何以与贡院相对。”
此言其实在大尧上下士子中都大大的有失偏颇,花添意,酒助兴,雅事也,正是我辈当行。
“贡院人可不少来此烟月淫靡之地。”
年轻秀才身后有女子反驳,他思索片刻后觉得此言竟也有道理,加之他身为贡院之人也身处此地,更没理由说出此语来。
自知失言的他转身向这女子垂头拱手,算是为先前言语赔礼。
待到他抬起头后,却被眼前好似众星拱月的场面惊到,一眼便能瞧出气度不凡的世家子,在武杭城内其实也为数不少,他也着实见过几位,只是而今几十位一同联袂登场,好似众星,拱卫着当中那一轮月。
此前出言的便是这轮绚烂夺目的月。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他的魂重新附体之际,只能感到空中那缕若有若无的香,虽然淡,却和那几十名士子身上的名贵熏香格格不入。
栖山县的富家子,到这武杭城最大喝花酒去处,也只能找那些最普通的女子陪酒,如果这的其他女子都是花,那她无疑是花中魁首。
后来才知道这些的他,心神不定地喝罢这次花酒后,便寻同乡打听,那些栖山县的读书人还以为这只读圣贤书的小子终于开窍了,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兴许是造化弄人,当夜江州贡院的当年主考也在此喝花酒,获知栖山县士子同在此处时,对此地考生的印象顿时一落千丈,次日审卷时,但凡标的了栖山县生员的卷子,悉数判给最下等,简而言之便是无了上榜希望。
对这些还是全然不知的年轻秀才已与她相熟,知晓了她姓陈,赠了她一枚簪子,她则亲自缝制了件儒衫回赠。
若是这被武杭城内大小世家子知晓,少不得要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年轻秀并未还乡,而是想着功成名就之日,回武杭娶她可好?
他收回思绪,视线及处,灯火阑珊,她提起裙摆,她在笑,她对着他笑。
老秀才眼中老泪浑浊。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