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一刀的猛虎寨在山顶,上寨子的路格外崎岖,有的地方甚至只垂下一根锁链,或是要走过深渊上的一座吊桥。但这寨子的好处便是山石嶙峋,极易藏身。那山顶寨子的瞭望台上便可看到七十八洞的情况。
断一刀领着众人走进猛虎寨,寨中堆着一些粮食、野果还有晾晒的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剃下来的肉干。几个寨中人将粮食用小袋子分开装上。
断一刀干巴巴地笑了笑:“这几天就只有委屈各位了。现在寨子里头人多,又不方便下山,我们就靠山吃山。现在就剩下这些粮食了,七十八洞里头还有好多人,有老人有娃娃。我们饿得起的就少吃点,给他们留到点。”
白珞站在瞭望台往下看了一眼,七十八洞在山寨下,一个又一个或天然或人造的石洞连在一起,就像是梯田一样。断一刀站在白珞身旁,对着山下吹了吹口哨,大声说道:“你们出来看哈哪个来咯!”
七十八洞中的人纷纷探出头来,看见白珞等人顿时露出喜色来。
“白姑娘回来了!”
“还有陆老板!”
“谢二公子!谢二公子还活着!”
“是元宗主!”
“是陆小公子!”
谢谨言原本浑浑噩噩的,听见叫喊声顿时清醒了几分。这七十八洞中的人都有些面熟,或是碧泉镇上做生意的小贩,或是镇上的庄稼汉子,都是寻常得见的人。
不止是碧泉镇的人,在昆仑攻来时,断一刀让手底下的弟兄救了每一个能救的人。无论是何门何派,无论男女老幼,每一个能救下的人都被断一刀带上了山。
断一刀用力拍了拍谢谨言的肩膀:“来,我们敬哈你妈老汉儿!”
断一刀对着身后的兄弟挥了挥手道:“走,把老子藏的酒都全部拿出来给大家分了!”
“嚯,大当家舍得把酒拿出来咯!兄弟些快点走哦!”
断一刀一脚提在那人的屁股上:“话多求得很!”
不一会儿几大坛子酒就搬了出来摆在猛虎寨堂中。顿时酒香四溢,好似云雾一般笼罩了整个七十八洞。”
断一刀拎着半人高的坛子将酒倒进一个一个碗里。寨中的其他兄弟扛着酒坛子从峭壁上灵巧地攀下,送到七十八洞中。
断一刀将酒递给白珞一碗,又递给谢谨言一碗:“侄儿子,我跟你老汉儿是拜把子兄弟。这辈子当尊主不算成功,当山匪头子更不算成功。我们那个时候想不通啥子才是成功,现在我们都想通了。我们有刀,就要保护手头没得刀的人。你老汉儿是个汉子!二天投了胎,我还去找你老汉儿,跟他拜把子!”
谢谨言声音哽咽,但语气却坚定:“我爹的路,接下来由我走!”
断一刀重重地拍了拍谢谨言:“侄儿子好样的!我们就看今天,不管明天!七十八洞这些人,老子活一天就守一天!”
白珞举起碗中烈酒:“敬胡大当家。”
断一刀豪放地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人这一辈子有长有短。大家今天聚在一起就是兄弟,把酒都喝了,从明天开始,每多一天就当多赚了一天!”
夜里,猛虎寨里只在屋里点燃了油灯,寨中七十八洞中漆黑一片。山洞前大家相互靠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聊上两句便都不说话了。
天灾、兵祸,这些宛如蝼蚁的平凡人都躲过了。唯独这一次,三界倾覆,竟似躲不过了。
主寨里断一刀将最好的厢房腾了出来给白珞。
白珞倚在窗前,窗外便是陡峭的悬崖。白珞借着微弱的油灯从袖中拿出那张窗花。红彤彤的“囍”字,在这微弱的灯光下竟有些刺眼。
白珞将那窗花又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袖中,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眉心。
屋外一点轻微的声音传来。白珞微微皱了皱眉。那声音好似风吹过岩石吹落了一些碎石掉在地上,又好似林中体型较小的野兽走进了寨子里来。
白珞手撑在窗户上轻轻跃出,踩着窗框跃上了屋顶。月色下见七十八洞前一个黑影偷偷溜了下去。
白珞紧跟着跳下七十八洞,几个起落便跟着黑影走出了林子。
那黑影见走出了七十八洞的范围就急速跑了起来。白珞随手捡了一颗石子向那黑影扔了过去。那石头不偏不倚地打中了黑影的后脑勺。
“嘶。”那黑影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回过了头来。白珞借着月光看清了那黑影的脸,竟是陆念歌。
陆念歌后脑勺吃痛,看见林中白珞那双如鬼火般的绀碧色瞳孔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白珞缓步自林中走了出来:“你连颗石子都躲不开,赶着下山去送死吗?”
陆念歌咬了咬下嘴唇:“我出了林子直接下河,没有人能发现我。”
“你想去寻三娘?”白珞问道。
陆念歌点点头:“我娘虽然看起来像常人,但她身上有一半魔族的血。魔族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白珞道:“你娘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你了?”
陆念歌点点头:“我身上也有一半魔族的血。我娘说不丢人。”
白珞拍了拍陆念歌的肩膀说道:“你娘说得对,不丢人。走吧我陪你去找你娘。”
陆念歌忐忑的心这时方才落下,他害怕白珞会把他拎回七十八洞去。
白珞与陆念歌从山寨走了出去。山下,谢柏年与谢夫人结下的血魂印还在,姜九疑与一众天将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水之声在耳边轰鸣,就像是沉闷的天雷从天际滚过。月色下,江面漆黑深不见底。陆念歌站在岸边的石头上:“我娘最后就是将我从这里托起来的。神君你等等我。”
说罢陆念歌没有半分迟疑,纵身一跃跳入滚滚江水之中。
陆念歌刚刚落入水中,血魂印外黑影一闪,姜九疑竟然站在了血魂印外!
隔着血魂印,姜九疑的面目都似染了鲜血一般。他抬起嘴角笑了笑:“我就说监武神君怎么可能龟缩在那山上不出来。”
白珞扫了姜九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也在想,一个狗腿子怎么会没有主人的命令就走了。”
姜九疑面色沉了沉:“监武神君你元神大半用来镇压莽骨神,剩下那薄弱的一点就连去江中寻找吴三娘都做不到,只能让一个孩子下去。你现在除了能逞口舌之利,还能做什么?”
白珞对于姜九疑的讥讽丝毫不在意:“你在这里等了大半宿了,难道就是为了来告诉我,我元神有损,灵力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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