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对碧泉山庄并不熟识,凭着记忆一路走,最后兜兜转转竟是在梅院里再次看到了谢瞻宁。而此时谢谨言也不知随着谢瞻宁的天魂去了哪里。
白珞走进梅院,梅院里落了雪,沉甸甸的白雪压在枝头,险些将梅树纤细的树枝压折。积雪之下一朵朵红梅在枝头绽放,看上去颇有些娇俏可爱。
梅树下,谢瞻宁的地魂不似天魂那般只是一个虚影。谢瞻宁的地魂看似就与他本人一样,只不过没有记忆,只剩下执念。
谢瞻宁站在梅树下,一手捧着一个坛子,一手将红梅枝头的落雪轻轻扫落进坛子里。他的双手都冻得通红,指尖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为什么不用笤帚?”白珞轻声问道。
谢瞻宁回头看了白珞与宗烨一眼:“姑娘,公子,二位怎么到梅院来了?”
地魂原本就是没有记忆,但忽然被朋友当做了陌生人,心中也不免怅惘。白珞淡道:“路过听见声音就进来看看。”
谢瞻宁温和一笑:“这雪是用来做霜梅酿的,笤帚太脏,弄脏了雪可就不好了。”
“总能将手暖暖再继续吧。”
谢瞻宁摇摇头:“手暖了雪就化了,就得这样,把雪一点一点扫进来才行。贴着树枝的那一点雪也是不能要的,有一点渣,酿出来的酒就不好喝了。”
“多谢。”白珞说道。原来自己爱喝的霜梅酿就是这样做成的。
“我来帮你吧。”宗烨走上前去:“我手凉。”
谢瞻宁温和道:“好,公子个子高,劳烦公子帮我取一些高枝上的雪吧。这些低枝上的雪不够的。”
白珞扫了一眼那颗几乎被霜雪裹满了的数棵梅树:“这么多雪还不够吗?”
谢瞻宁摇摇头。他长长的睫羽上沾了雪花,摇头时总觉得眼睫上的雪花要被抖落下来似的。谢瞻宁轻声说道:“不够的,白姑娘爱喝霜梅酿。霜梅酿只有冬天才能做,这么一点雪还不够她喝小半年的。”
白珞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难过。谢瞻宁的地魂没有记忆,却还能记着她的名字。
宗烨伸手将高枝上的积雪捧下来:“我帮你取,有这些应该够了。”
谢瞻宁笑道:“多谢公子。”
忽然谢瞻宁惊得一跳:“呀!我忘了厨房里还生着火!”谢瞻宁将坛子放在地上,赶紧向厨房里跑去。
白珞与宗烨也跟着走了进去。只见厨房里满是烟,炤台上挂着一条条切好的牛肉,几乎挂满了一厨房。
谢瞻宁赶紧用扇子扇了火,炤台下的火一下子燃了起来。谢瞻宁用手扇着风,眼角都被这烟熏得微红呛了眼泪出来。
谢瞻宁一边咳嗽,一边担心地看着满厨房里挂的牛肉:“这下子不好了,烟太大,可能将牛肉熏得烟味过重,不好吃了。”
“白姑娘会喜欢的。”
谢瞻宁回头看着白珞:“你认识白姑娘?”
白珞淡道:“听说过。”
谢瞻宁一笑:“听谨言说的吧?我这个弟弟特别崇拜白姑娘,在碧泉山庄里逢人便说。若不是白姑娘不肯再收徒弟了,谨言还想拜在白姑娘门下。”
“他资质不够。”白珞认真答道。
谢瞻宁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谨言的根骨的确是弱了些。从小我总是舍不得让谨言吃苦,长大了却又担心他被别人欺负了去。”
谢瞻宁随手从屋子里拿出个小小的机甲人偶,拿起小刀修理起来。谢瞻宁见白珞盯着他,不好意思的一笑:“谨言要到十八岁的生日了,我一直没想到能送他什么。想来想去,觉得什么东西都缺了点心意。到时候爹、娘和山庄里的长老送他奇珍异宝定是不会少。我偶然在他屋里找到了这一箱子玩具,都是他最喜欢的,不过都有些坏了,我想着就把这些修好当礼物了。”
“我帮你修吧。”宗烨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玩具:“谨言的生辰快到了吧。这么多玩具来不及的。”
谢瞻宁看着宗烨问道:“公子,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宗烨回头看着谢瞻宁说道:“我只是无名小辈而已。”
谢瞻宁摇摇头:“公子怎么可能是无名小辈?不知为何在下最近总是觉得好像记不起以前的事。但见到公子,见公子这般气宇轩扬,品貌非凡的模样,在下总觉得羡慕得紧。”
“我们都是你的朋友。”白珞淡道:“你不记得了,我们都还记得。”
谢瞻宁蓦地抬头看着白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没由来的一阵心悸。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眼眸顿时黯了黯:“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瞻宁望了望梅院外清净的碧泉山庄:“我忘记了许多事,但也不笨,这里太安静了。没有人练功,没有人饮酒,碧泉山庄不是这样的。”
谢瞻宁抬头看着白珞,长长的睫羽下温润的眼眸似蒙上了一层雾气,让人看着心中顿时生出怜悯:“在你们来之前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谨言也在,你想去看看吗?”
谢瞻宁抬起头,听到“谨言”两个字,所有哀伤的神情顿时变得一片柔软:“谨言回来了?他总是爱往外跑的,三天两头都不回家。我去看看他。”
三人一路走了出去,谢瞻宁走路走得有些急,好几次差点摔倒。绕过回廊远远地看到谢谨言的背影嗔怪道:“谨言,怎么回来了也不跟哥说一声。”
谢谨言一愣,背脊一僵。他守着谢瞻宁的天魂守了一个时辰,谢瞻宁的天魂也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此时骤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谢谨言整个人顿时一僵。
谢谨言回过头去,见回廊下谢瞻宁温润如玉的身影,顿时向着谢瞻宁跑了过去:“哥!”
谢谨言就像是小时候在碧泉山庄被师兄师姐欺负了时的样子,见到谢瞻宁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谢谨言紧紧抱着谢瞻宁,声音里满是孩子般的委屈:“哥!!!”
谢瞻宁任由谢谨言抱着,嘴角浮起温润的笑意:“怎么还哭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说罢,谢瞻宁抬头看着前方湖岸边自己的天魂,浑身忽地一僵,笑意僵在嘴角凉了下去。
谢谨言感觉到谢瞻宁的不对劲,赶紧说道:“哥,你别担心,我们这就带你出去。”
谢谨言抬头看着白珞:“白姑娘,你说是吧?不是说找到我哥了,就能带他出去吗?”
“我试试。”白珞淡道。
不知为什么,谢瞻宁的天魂如此稀薄,似乎若是阳光再强点就能让他的一缕天魂散了去似的。
白珞手里泛.asxs.点金光,向谢瞻宁的天魂笼罩了过去。那金光之中不带一点凌厉,柔和得如同落在草丛间的萤火虫,一点一点地闪着光接近谢瞻宁,似乎害怕惊扰了谢瞻宁的天魂,会让他的天魂一不小心散了去。
极细的金灵流一端缓缓绕上谢瞻宁天魂的手腕,另一端缠绕在白珞的手腕之上。因为金灵流相连,谢瞻宁终于能看见白珞。
谢瞻宁的天魂虽然薄得就像一道光一样的,但手腕仍旧似被轻轻烫了一下一样,微微一颤:“白姑娘?”
白珞淡道:“我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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