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一早,菊莲婆子忽然叫所有的娘子去作坊里头整理边角料,将丝绒穗子,丝绸锦缎,还有一些锈包等,全规整区分开来。
若不是来这一出,楚娇娘至今怕还没能想到段老爷的存货地点,竟是在这毫不起眼的作坊内。
也是到现而,楚娇娘才将一些事儿给串联起来,比如,段老爷为何如此紧张边角料这一块;再比如,大织女的上好缎子为何要扔在边角料的堆里?
且不说那些丝绒穗子切实是由残留下来的丝线手工编织出来,另做他卖。然除开那些真有残次的丝缎被扔在这里,请人来再做裁剪,真正出自大织女手的料子被冠名“边角料”扔在这里后,实则转头便被人私下做了收拾。
不过要说纺织园里不可能没有人不知晓此处,不晓得此番做法。然而……还真没有。原因,正是因段老爷将明暗两条路划分一个透彻,不该透露的东西,绝不透露分毫。
段老爷是个精明的人,毋庸置疑。能在小小的乾州县立起这么大的一个纺织园,做着数一数二的丝缎生意,那也定不是常人。
据说段老爷五岁便同他祖父走商,算盘比他父亲还要精通;十岁便接手了舅舅家恹恹倒闭茶行,不到两年,就风生水起;十五岁随父亲去蜀州交易,得知蜀州地带的惯养蚕。
且知嫘祖始蚕传说,创下种桑养蚕,抽丝编绢之法。段老爷心中仰慕憧憬,于是弄了几条白胖胖的蚕回来,之后就开始了养蚕练丝之术;二十岁修了这间纺织园,直到现今,已有三十余年。
此人做事讲究有备无患,器二不匮。外头一批织女,园子里一批织女,此等绸缪之事便不多说了,全然教人挑不出毛病。而下连“边角料”这一块,竟然也是暗藏玄机。
要说楚娇娘最终如何发现的,那便是在这次全员规整收拾作坊时,她发现上回偷偷来探看出自姜大娘子,以及巧云等几个大织女的那些个料子,全然不在了。
楚娇娘有意向旁人问了一句,此前姜大娘子他们的“边角料”去哪儿了?有位知情人(姜小娘子)说,那些料子被提前搬走了。
楚娇娘问搬去哪儿了,姜小娘子摇头道了不知,之后后续的问题姜小娘子一无所知。楚娇娘见问不出什么,只好讪讪的放弃了。
直到东西规整到末尾,菊莲婆子点完数,嚷呵一声,说暂且将丝绒规整好,装箱封存,先放入这边的库房归总,等月头出货。
楚娇娘端着心思,自是敏锐,仅因“库房”二字,就让她留心。
随后便见七八位强悍的护院,两两一对,鱼贯的抬着一箱一箱的丝绒,去往了作坊后头的里厢。
从这儿,楚娇娘看了一个疑问。
作坊的里厢能有多大?楚娇娘去过,同她所住的寝室差不多般大。然而这里头能又放多少货?楚娇娘也是找了机会,偷偷瞧了两眼。
也仅是这两眼,彻底让她恍然大悟。
说起来,纺织园的库房有两处,一处为机杼间的暗阁,所有及时纺织完成的缎子,便会放入此处,另有人单点数量,入箱存放,而后出货。
这是明面上的一批,有官道经朝廷织锦官点数,名义上属官货。
另一处,便是存放边角料的作坊这一边。
边角料这个幌子用得好,甚是有意为官府的人做了一个障眼法似的,外头看似全是拿不上台面的边角料,实则在作坊的暗阁里,被分为上等品、中等品、次等品。走什么道,自然不言而喻。
楚娇娘若不是有心,或许早在菊莲婆子在说出那句话后,过去了便过去了。
事情查透,楚娇娘心上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于是次日一早,楚娇娘就出了纺织园,准备将消息送去衙门。
然路至一半,忽听街边上集的路上闲叨一句:“这几日有人给衙门里头的官老爷送礼,还是成车的丝绸。啧啧啧,没想着咱县的官老爷也是个贪的。”
“欸!我要是个官老爷,我也贪,你是没见那丝绸,据说比得上皇家用得赁!那可比银子都金贵!”
“啧啧!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只有眼馋的份儿,也可别往我们老百姓身上贪。”
二人说着,皆往袖中揣了发冷的手,晃晃脑袋走了。
楚娇娘看二人远去立了半刻,而今衙门在大费周章的暗查纺织园,段老爷不会不知晓。送丝绸……想来谁人能敞敞亮亮的在衙门口送一车丝绸?在这乾州县里除了段老爷,怕也没别的人。
此番用意怕不是单单的送礼,恐是在威胁。
楚娇娘甚少心中有鬼,这是头一次,若是真这样的话,这会儿哪还敢光明正大的去县衙报信儿?她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贪生怕死的妇人罢了。心中微叹:此事当真不是甚好差事儿。
当即牙唇一咬,转身先去了集市。
寻得一处首饰摊铺前,楚娇娘随意选了一支的玉簪子,心不在焉的把在手里赏看片刻。耳边一面听着些人道着原世海“贪污”之事,心里一面想着如何将消息送过去。
手臂忽然一紧!楚娇娘整个人抖了个惊吓,手中的簪子也落回摊铺。待回头,便见魏轩凝紧的一双眼朝她冷冷盯着。
魏轩自上次被“绑架”之后,闹了半日的脾气,后头因担心楚娇娘,便去纺织园附近一坊间赁下一所住处,每日在此关注里头的消息。
方才见楚娇娘从纺织园里出来,去往县衙方向,差点以为她不晓得避嫌,而下见她来此,也算是虚惊一场。
“你这几日过得可是舒心?”魏轩瞧她惊吓慌张的小样儿,有意轻挑一句。
楚娇娘心口直起了膈应,霎时睨下双眸,无好气的挣脱他的手臂,去到路边小茶棚里一屁股坐了下来。
自从心里压了原世海交代的事儿后,这短短的几日下来,楚娇娘觉着自己喉咙里像是抵了一把刀,大气不敢喘,彻夜不好眠,食之也无味,就没舒心过。
总之,做任何事儿,任何时候,她都想着如何才能找到有用的证据才是。
此人倒好,一来便有意挑了风凉。
魏轩见小娘子耍脾气,左右都是无可奈何,随即跟着去到茶棚坐与她对面。定定凝视片晌后,到底自然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暖暖吧。”而今不说箭在弦上,但也已经开始,不好回头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楚娇娘拘扭着小身板,捧起茶碗,凑到面前,由着热气袭面,也确实暖和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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