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那年,林秋华刚做完手术,作为一个女人难免难以接受,情绪失常也在意料之中,所以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每天得空便在家里陪着,开导着,各种怨天尤人的宣泄都得受着。
那个时候张小言每天五点五十起床,六点二十从家里出门,搭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刚好够踩着八点的上课铃进教室,然后下课再用一个半小时回家。不过好在,用了快一年的时间,林秋华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可以接受事实了,也可以好好生活了。
于是张小言也终于可以走进这个,他白白交了一件住宿费的地方,从一个走读生做回住校生,每天可以多睡两个小时。
好几次困守在一片焦头烂额之中的时候,他都特别想去找洪夏。对,他知道她在哪里,他一直都知道,通过高中同学知道的,可是每次点开订机票的界面,手指在那个确认预订键上,都犹犹豫豫地退却了。
每一个想要成为屠龙勇士的少年,他们都做着同一个想要斩杀恶龙救出公主,然后和公主百年好合的美梦。可惜,他不是一个披着一身荣光的大英雄,他是一个曾在恶龙面前无能为力地转身就走的逃兵。
生活不是打怪升级的热血玄幻剧,这里没有一路开挂的男主角同命运不屈斗争,这里只有平淡的家长里短,和被没收了手机严加看管之后,就真的可以和外面的世界失联的无能为力的穷学生。
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逃兵,在公主面前,和恶龙有什么区别呢?
即便是去了她的城市,对她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呢?然后再买张返程机票回来,好好上课?不然呢,还能怎样呢?她读的那所大学,没有他们的共同好友,没有人能告诉他,洪夏到底过得怎么样。
希望她过得好,又希望她过得不好,可是好不好的,自己又能怎样呢?长大是个很遥远的概念,不是人过了18岁就算长大了,总之,这不是一个大二的学生可以企及的概念。
所以那个时候的张小言,只希望自己可以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争取保研到她所在的城市,然后才有底气,有资本站在她面前,说一句你好,和一句对不起。
可惜,没等到他去和洪夏说你好,先有别的人过来和他说了一句你好。
那个人叫韩静,学校里雕塑系的。雕塑系在学校里一直是个挺神秘的学科,因为它是艺术系里唯一一个男生比女生多的学科。
两人相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天张小言穿着个大裤衩子,踩着双拖鞋,搭着个毛巾从学校的公共澡堂里出来,刚走出没两步,迎面上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来管他借校园卡。
当时学校里在澡堂洗澡是要用校园卡贴在机器上扫卡出水的,每每总有那么一些人洗发水沐浴露脸盆子都收拾齐了,到了澡堂门口发现卡没带,奈何澡堂子离各个宿舍都特别远,于是在澡堂门口借卡的事儿便屡见不鲜。
张小言大一没住校,头回遇上管自己借卡的人,虽说是个姑娘,不过反正是自己的卡进女浴室,又不是自己进女浴室,于是非常爽快地就借了,毕竟人在里面洗上俩小时也就是20块钱的事儿,这点钱还是可以慷慨解囊的。
每个人的校园卡上都有自己入校时候的证件照,后来张小言每每想到证件照上的自己,那天代替自己本尊看了一圈女澡堂子里的盛景,都不禁老脸一红,觉得自己失了身。
第二天,韩静顺着校园卡的信息找到了张小言,以微信转账还钱的名义加了他的微信,然后他的噩梦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