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谁的记忆叫做你

    周时坐在沈幕对面，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十分得体的微笑，其实桌下的手已经慢慢渗出汗来。他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的为沈幕做些什么，虽然过程并不是很完美，甚至可以说是兵荒马乱，但是好歹他们现在也是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他心里暗暗的为自已鼓劲，沈幕却是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她大体扫过那几个菜色，看上去好像有些熟悉。

    周时微笑的冲沈幕点了点头，邀请沈幕动筷子，沈幕挑起一筷子红烧鱼，嗯，是了，街拐角老王烤鱼家的红烧鱼，她又尝了尝金玉汤，没错，是福记家的特色，只用最嫩的娃娃菜慢火炖出来的汤头，这是他家独门手艺。

    沈幕眼睛又瞟向那个还露着半个外卖包装盖子的垃圾桶，不禁的暗笑，这个周时怎么这么有意思。

    周时见沈幕尝过之后脸色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心里暗想是不是自己订的这几个菜不合她的味口，琢磨着自己明天是不是要再换几家，这时沈幕放在筷子问道。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周先生一下，可能有些冒昧。”

    周时闻言一愣，但也是很稳重的给了沈幕首肯：“沈小姐直说就行，不用客气。”

    “不知周先生是从事什么工作，是这样，我每天可能需要早出晚归，但是家里毕竟只有一个卫生间，我担心如果我们早上没有商定好时间，可能会对周先生产生不便。”

    沈幕想起自己早上离开时便没见到周时，她没有与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经历，但是自己刚刚入职做职员的时候，也听见其他同事谈起过合租的问题，虽然她与周时并不是合租的并系，但目前的情况来看与合租也无异了，所以一些潜在的问题沈幕还是希望提前说明白，以免到时候她会慌乱。

    周时十分绅士的笑了笑，对沈幕道：“我从事动画制作，几乎也不需要每天去公司，所以沈小姐无需多虑，一切按沈小姐的习惯就好。”

    沈幕也回以周时一个得体的微笑，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吃食上，空气中顿时安静的诡异。周时原本以为沈幕会就着刚刚的话题继续下去，没想到停止的这么突然。

    想想也是了，在大学里第一排第二排通常都是极为危险而又无趣的位置，那里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主动去坐，除了沈幕。

    沈幕就像是一个风雨任其独行的侠义之士，每天移稳稳的坐在第一排最靠近老师的位置，很多时候，周时在后面看着沈幕那孤独的背影，他总是在想，坐在那里的沈幕在想着些什么，要有多大的勇气像是大学世界里的异类一样，三年稳稳的不言不语的坐在同一个地方。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注意，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注意一样。

    八年过去，此时坐在他眼前的沈幕虽然已经工作打拼了多年，却依旧不爱言语，周时垂目，他能理解有的人性格天生不善言辞，但是，这里一定不包括沈幕。

    记忆回到大三那年的一节专业课上，一场关于美国总统制的示讲上，到了沈幕时大嘴猴用胳膊拐了一旁的周时一下，小声的对周时说道：“哎，你说沈幕这种天天不和人说活内向的女生，现在让她做示讲，她一会儿不得哭哇，有好戏看了。”

    周时眉头紧皱，当下在桌子低下给了他一拳，转过头不再看大嘴猴那一脸的欷歔，但是他的心里也很慌张，他怕真如大嘴猴说的那般，他心里紧张却只能在下面看着已经站在上面的沈幕。

    “各位同学，我今天要与大家分享的是美国总统制，我将从以下几个方面与大家分享一下我的看法……”

    台上清晰坚定的声音传到周时耳中，这是从那次办公室里听到她与老师谈话后第一次公开的演讲。他坐在台下十分认真的听完她的示演，站在台上的沈幕那一刻仿佛逆着光，神情坚毅，语速稳而流畅，只有十分钟，周时觉得从前自己对沈幕的印象完全是错的，她并不是内向不善言辞，她只是不愿。

    每个人对沈幕的改观都在那一刻，课任老师更是违反纪律在课上用手机记录了沈幕的讲演，没有一个人像沈幕那样对这样的话题做出那样的解读，沈幕就像一个迎风而上的战士，从美国的竞选延伸到国际形式，更是另辟蹊径用海报介绍其中的政治因素，那个场景，周时怎么形容呢，就像一个站在沙场指点局势的将军，整个人都是英姿勃发。

    只是，临近最后，在她的讲演即将结束的时候，沈幕的情绪突然低落，整个人在台上静静的站了近五分钟，台下不时有同学小时的交头嘀咕，每个人都在猜测沈幕的情况，同样，看着这一幕的周时一瞬间很想上台上将她救下来解开那种尴尬，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行动时，沈幕缓缓的开了口，脸上不再是刚刚的光彩照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壮。

    “在我国的东海地区，天空中有一串数字，叫做128度线，那是中国最东的空中警戒线，那里并不如我们想像中的和平，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同学，能够不负韶华，做最好的自己。”

    那句话里，很多内容前言不搭后语，包括周时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明白沈幕那种情绪和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但是，所有却神奇的有一种肃穆和敬重。

    直到很多年后，他与沈幕提起那一次讲演，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埋在心里的问题，沈幕想了想对他道，“可能是那时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部队，所以那个时候讲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那个自己新兵连时见过的老兵，和那时他的神情和语气。”

    周时思量了一下，试探着说道：“我住在这里也是靠着沈小姐多多照顾，我平时工作时间也是很自由，作为报答，以后沈小姐的晚餐就一起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