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跟着杜琳去了一个僻静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病床,上面躺了一个人,身上蒙着白布。
杜琳说,病床上的人就是我爸了。
我摇摇头,一定是搞错了,我昨天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还插了各种管子,唐医生跟我说过,每根管子都有自己的用途。可是现在,这个人身上,怎么一根管子都没了?
杜琳说让我看看他。我的手扯着那块白布,我想掀开,但又不敢,我怕我看到我最熟悉的面孔。
我还记得我妈去世的时候,我爸带我去见她,也是在这样一个白色的房间,我看到了白色的她。其实我对她当时的样子已经记不太清了,可我还深深地记得那满眼的白色,白得刺眼,让人直流泪。
现在的情形和当时太像了,入目皆是白色,我不敢再睁眼看,可是一闭上眼睛,眼泪就从眼角滑落。
是谁说仰起头眼泪就不会流的,我仰起头,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一滴两滴,甚至流进了我的嘴里,咸咸的。
“程姐——”杜琳揽着我的肩,轻轻在我耳边说道,“看看伯父吧。”
我拉着那块白布的一角,慢慢往上拽,可是那块白布像有千斤重似的,我怎么都扯不起来。
杜琳也伸手了,她只是那么轻轻一拉,白布就被掀开了一个角。
我看到了他的额头。
他什么时候这么老了啊,额上的皱纹都这么重了。
杜琳继续扯着那块白布,他的面容渐渐完全展现在我的眼前了。
是谁说他去世了?他明明只是睡着了啊,他的眉目依旧慈祥,和他去参加聚会那天和我招手再见时一模一样。
杜琳收回了手,白布就那么折在他的胸前。
我伸手帮他理了理,我知道他不喜欢乱糟糟的,他的房间向来都是很整齐的。
“爸——”我轻轻叫他,他没反应。
一定是我的声音太小了吧,或者是我叫他时离得太远了。
我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再次叫他:“爸——”
我的声音足够大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没有反应?
小时候我调皮,常常跟别的小朋友玩得不着家,一到饭点,淑英就满院子地叫我。她说她的嗓门大,她一叫我我准能听到。
后来长大了,老头就说我选择做老师是非常明智的,因为我继承了淑英的大嗓门,站在讲台上讲课,整栋教学楼都能听得到。
可是,今天的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吼”了一声又一声的“爸”,他为何就是听不到呢?
我还想呼唤他,可我好像一点力气都没了。
我扶着床边慢慢坐下去,地上好凉,我的心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