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上忙活不停,黎大爷抽空还能给她一个眼神,“怎么,忘记了?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帝京只有这么点大,像根小豆芽菜。”
“当时整个人脏兮兮的,木木呆呆的也不说话,浑身都是血。你师伯用外袍包着抱在手上,把我的那些食客吓了一跳。要不是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都想报官了。”
燕从灵笑了,“我记得。”
那是师伯和师姐将她救出来的第一天,也是见惯腐肉白骨后,终于再次见到阳光。
“那会儿师伯问了我好几遍想吃什么,最后我被问烦了,指的就是你的面摊。之后每回下山,也总要和几位师兄师姐到你这里吃面。”
直到现在。
黎大爷利落甩面,面团翻飞间,那团雪白被扯成均匀柔韧的万千面丝。他感慨道,“没想到,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从灵啊。”
老人家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见少女移过视线,又是一声轻叹,“过去的都过去了,但现在的也会变成过去的。”
他不一定清楚,这个算是从小看到大姑娘的过去。
但打第一次见面起,他从未见过目光如此惨烈的孩子。
锅中烧开的水咕噜噜沸腾,热气氤氲在眉睫。燕从灵低头切着菜,忽然说了个数字,“一百二十六。”
黎大爷一愣。
旋即,又听见她说道,“算上我阿嫂肚子里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一共一百二十六人,全没了。”
自己是亲眼看着他们怎么在烈日曝晒下,从一堆血肉腐烂成森森白骨,滋生出蝇蛆。
有时甚至觉得,那些梦魇就是惨死亲人无处可去的冤魂。缠着她扯着她,提醒她灭族之仇一日不报,就永无安生。
“黎大爷,您应该知道我今日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唉,你这孩子……”
黎大爷轻叹一口气,到底还是妥协了,“问吧问吧。”
“皇贵妃当初是怎么被杀的?”
老人家下意识嘀咕,“我哪会知道这个,这都过去多久了……”
燕从灵含笑,“当年祖皇帝登基后,身边有一位国师我记得就是姓黎……”
“好了好了,我说。”身形一个趔趄,黎大爷转头瞪她,“一点也不学好,专学这乱七八糟的。”
“有用就行。”燕从灵学着他的手势开始揉面。她学东西向来快,没过一会功夫就有模有样了。
但这点在黎大爷眼里还是不够看。
“戏文里不是唱了吗。凤凰血,将军将凤凰血撒在刀子上,一刀斩断妖邪头颅,也是靠的这一刀封了侯。”
“而且我祖上只是国师,就是神棍,哪懂这些舞刀弄枪的活?”
“凤凰血脉在筑塔时已经血尽身亡,绝脉了。”燕从灵停下手中动作,语气发沉,“没想到这邪祟当年留了一手,现在她卷土重来,就算知道怎么杀,也寻不到凤凰血了。”
说这句话时,她没开口。
但黎大爷听到了,慢悠悠地也用传音术回了一句。
“那倒未必。”
“凤凰嘛,是会涅盘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