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明挑头提出来,要陈重先承诺卸任所有军民职务,将关东兵权如数交出去,并且前来敦煌的随从不得超过百人的条件。康德明这一派的校尉方才会在护国府议定大事的时候,方才会支持太子即位,否则的话,就将以太子恋栈兵权,可能有违五府治国的护国誓约为由,不但拒绝向太子效忠,而且要求护国府立即另选贤能,以免国家无主。
余藏云一开始十分愤怒,甚至在议事的时候指责康德明是乱党的同谋。
然而,仍然无济于事。护国府杨任和多数校尉的态度模糊,不但没有附和余藏云,反而好像还默许之意。形势格禁之下,余藏云不得不顾全大局,主动将和太子那边沟通的责任承担下来。所幸太子陈重宽宏,毫无芥蒂地将护国府的要求答应下来。非但如此,陈重还主动提出,如果护国府的态度明了之后,关中仍然执迷不悟,执意切断内外通道,也可以先不大动干戈,他可以率亲卫千骑出长城绕行草原回敦煌即位,而且,为遵守惯例,大部分亲卫骑兵都将停在敦煌界外,陈重只率百名随从属吏进入敦煌地界。
杨任招呼书办过来附耳说了几句,笑道:“康兄也是半路上遇见信使的,有何事前来?”
“护闻行营的事。”康德明脸色有些难看,“赵将军上书护国府,要选拔五千军士。”
“五千?十个营?”
“正是。”
康德明重重点头,大口喝了茶,摇头道:“河中几经战乱,军士折损太重,现在护闻行营六万人马,军士不过六千余人。另外,河中百姓里面也有不少尚未投军的良家子赵
将军欲在河中各地和护闻行营里面简拔健儿,一部分照护国府原来的规则,合适的就晋身为军士,员额大约为两千五百人;另一部分,”康德明皱了皱眉头,“赵上将军要护国府准许护闻行营尝试首制火铳军士晋身条例,让部分团练火铳手晋身为军士,员额也大约为两千五百人。”
“新晋军士如此之多,那校尉呢?”余藏云问道。
“赵将军的提议,如果补入老营头的,就依照原来的,”康德明摇头道,“如果是新立火铳营,那每千名火铳手推举一名‘权校尉’,‘权校尉’必须是军士,或者,‘权校尉’自然可以晋身军士。”康德明徐徐道,一开始他也觉得赵行德的提议匪夷所思,后来却有点心动。“火铳军士依然是五百人推举一名护国校尉,平常营头五百军士,战时招募训练火铳手充入,由军士或任各级官佐,或为精锐,一营军士便可以扩充为五千至一万人,大约二十营的火铳军。”
“这不是胡闹吗?大战过后,火铳营必定裁撤大半,校尉怎么办?护国校尉岂是儿戏?”
“权校尉不入护国府,如营头裁撤,他们也留在火器司,负责火铳军士、火铳手的训练。”
护国府不至于被直接冲击,余藏云脸色缓和,与杨任交换了眼色,疑道:“护国府这边也刚刚收到了护闻行营的拥立上书,是鸽书。按照军书传递的速度,鸽书当是后发先至。大战在即,赵上将军他又提议晋身军士,又要更改体制,这又是什么意思?”
“护闻行营与叛军强弱悬殊太大,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康德明脸色复杂道。
杨任心中微微惊异,康德明一直是反对扩充火器营的,谁能想到他竟主动为赵行德说话。
“安西大军孤悬突厥,仓促不能回师,陛下又在大宛遇难。如果护闻行营不能镇压河中,难道真的要从安北军司调动大军进入河中?”康德明见杨任和余藏云都沉吟不语,心中不禁有些急躁,低声道,“楚国公是皇亲国戚,安西上将军是殿下大舅,这都是国戚,殿下本身,也是出身安北,在北边故旧众多,安北军司有心‘拥立’之人,只怕多不胜数。如果安北军入主河中,那河中军在西,洛阳军在东,我朝开国以来,将敦煌握在掌中,殿下可称上第一。”
“德明,慎言。”杨任脸色阴晴不定,抢在余藏云开口斥责之前,将话拦住了。
余藏云则冷笑不语,心道,康德明另一半心思,当是为河中本土子弟,赵行德虽然改变体制,但晋身之人,必然大半还是河中子弟,若引安北军入主河中,只怕请客容易送客难,大战之后必定要增补军士,到时候封爵晋身,安北军拿走大半,安西军则是有耗无补,真要元气大伤了。康德明这计较,就是宁可把赌注放在赵行德身上,也不愿轻易让安北军入主河中,以免未来几十年安西军司在安北军面前都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