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石庭坚点点头,又忧道,“陆浮休坐享大名而甘守俗易,就颇为不妥了。”
大礼议后,陆云孙公然宣称,立誓的大臣都是乱臣贼子,窃国大盗。他绝不与之同流合污,更不会按照礼部的规矩,择清流法自律。陆云孙坚称人心自由,方能体察天心。而吴子龙等人是欲以一己之是非,定天下人之是非,是以名教愚民也。所谓择法自律,实际上还是“一犬吠形、众犬吠声”。欲以死法拘束活人,使天下人固执于礼法。
所谓至善者,始自不作伪,无可无不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所以,陆云孙不但自己不撰写誓书,还号召天下士人以节操自律,但绝不写誓书呈交朝廷。东南士绅中,不满择法自律的也不少,纷纷随声附和,居然在“清流”与“君子”之外,以“保皇”为号召,又独树一帜。
“是啊。”石庭坚摇头叹道,“楚州一地,因陆浮休的缘故,甘居俗易,很多士绅也不写誓书。反而屯兵楚州的韩世忠上表朝廷,愿以《君子法》自律。”在他看来,韩世忠在诸将中能第一个宣称以清流自律,算是难能可贵的了。至于守“宋礼法”还是“君子法”,并不重要,说不定韩世忠连这两部礼法的区别都不知道。
“陆浮休?”吴子龙眼神微凛,森然道:“他这是自绝于天下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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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阳光照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洛阳团练大校场上,每一名操练军卒都不敢偷懒,每一名军官都脸罩寒霜,尽心竭力地操练着军队。因为,夏国太子,洛阳团练使陈重一直钉在操练场上。陈重整天面沉似水,穿着灰扑扑的单薄军袍,在操练场上来回巡视,发现有怠于职守的人,便毫不留情地加以处罚。其严厉的程度,令许多原先宋**官联想到了周世宗。
洛阳地归夏之后,护国府给了二十名校尉,一万军士的员额。剩下的宋军与团练营合并,都归洛阳团练使管辖。宋军虽然也习练阵势、火铳,但不如团练营专精。宋军指挥被拆散,上下级之间禁止沿用旧时称呼。几乎每个十人队中,都有近半老团练兵为骨干。为了加强宋军的服从性,陈重还特意加强了对新军的操练。以赵行德为火铳营所编写的操典为依据,新军营头立刻就沦陷在了使人生不如死的操练场上。
陈重以身作则,整整半年多的时间,八万团练兵都是卯时即起,整理内务,然后列队上校场晨操,晨操结束之后,辰时吃饭,饭后讲习军规,然后开始各项操典动作的训练:上枪刺,下枪刺,挺铳,上弹药,架铳,点火,开火,清理火铳......正午时分,军卒们有半个时辰吃饭和休息,下午习练横队行进、纵队行进、推炮行进、方阵与圆阵互变、进攻中紧急结阵、挖掘壕沟、修筑营垒、爬山、渡河、攻城......晚饭之后,军官以操典条令为字本,教导军卒识字,如有余暇,则教以关西的律法规矩,直至亥时才熄灯休息。
从早到晚,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团练兵浑不知操练场外的天地。甚至在睡觉时都得抱着火铳,可能有假扮敌军骑兵踹营,要从被窝里跳出来紧急结阵。怨言不是没有,但很快就被严厉的惩罚压制了下去。白羽军、铁骨军等数万军士就驻扎在洛阳,哗变更是不可能的。半年过去了,团练兵开始适应了这种生活后,偶有一天不操练,反而无所事事,身上发痒。一大批陈重发现并拔擢的军官对他忠心耿耿。宋国和曹家遗留在军中的影响被削弱到极微小的地步,新的秩序已经建立起来了。
袁兴宗步履匆匆,站校场外停住脚步,仔细地张望着。
身为洛阳令,他并不觉得踏入校场有**份。为了鼓励士气,陈重身上穿的是普通士卒的军袍,除了几个练兵的军官之外,虎翼军护卫全部留在校场边上,不得军令,不能踏入校场。尽管士卒不断往校场上洒水,数万军卒操练的大校场仍然灰尘弥漫,袁兴宗站在边上,拉过虎翼军十夫长问道:“太子殿下在哪儿?”
“那里——”冯尚宗指着满天灰尘中的一个人影,大声道,“团练使大人有令,除了本部兵马,外人不得踏入校场半步。”袁兴宗不自觉地加大了声量:“有急事,帮我叫一下殿下!”“好!”冯尚宗更大声地答道,向洛阳令行了一个军礼,然后一溜小跑朝着校场中间跑去。
袁兴宗苦笑着摇了摇头。朝中盛传,陈重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夏国皇室一直尚武,但是,自开国、威远二帝之后,皇帝亲征的机会越来越少。登基之后,陈重便没有这么多时间来操练兵马了。这些汗流浃背的团练兵,就是陈重在登基之前,过上最后一把瘾头的牺牲品了。不过,以袁兴宗所知,陈重倒不是沉迷于疆场而不顾大局的人。
“袁大人。”陈重走过来,含笑道:“找本将何事?”
“殿下,”袁兴宗刻意咬着这个身份,低声道,“赵上将军已被推举为柱国。”
“好,”陈重一边擦着满脸汗迹,一边随意问道,“有多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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