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相当于禁军一年的军饷。统兵官能抽得一成。昨晚这一仗,辽军遗尸七百多具,夏彪便能拿到三千多贯的犒赏。按照东京留守司开出的价格,这笔银钱足以在河南买两千多亩地。对夏彪来说,这可比从前打家劫舍划算多了。每一回打了胜仗,夏彪都挥金如土,除了部属爱将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之外,有时置宴犒赏有功军卒达数百人之众。
“夏大人,”贾元振一愣,尴尬道,“河防军中禁止酗酒,......这个,下官......”兵部为了节约粮食,也为了防止误事,在军中禁止酗酒。像夏彪这等招安悍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官,对禁酒令可以满不在乎,但出身太学,身为护军使的贾元振就很爱惜羽毛了。喝酒虽然不是酗酒,但传到赵将军耳中总归不妙,贾元振还是非常羡慕刘文谷能拜入赵行德门中的。
“什么?”夏彪眼睛一瞪,“喝点儿米酒,水一样得东西,怎称得上是酗酒?”
“贾护军是条汉子,怎地一说酒就娘们儿了?”“你去是不去?”
被这群强人几十道目光盯着,贾元振只觉比望楼上还要凶险,背上汗出,冻僵的身体似乎也需要些酒水暖暖,只好点头道:“同去,......,同去。”
“这才爽快!”夏彪一翘拇指,“是条汉子。”
于是,贾元振一边腹诽“难道不喝酒我就不是条汉子?”一边被夏彪等人勾肩搭背地拉到渡口南边的一座叫丰乐楼的茶酒店子。虽然河南破败,但此地正当南北要冲,专门做河防军民和来往客商生意,倒也生意兴隆。夏彪虽然贵为统制,却不喜坐上阁楼,带着众人在门房马道拼了几张桌子,一边盯着大堂中间木台上舞姬,一边大叫让店家将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这酒楼可比得上京师正店,”夏彪挤了挤眼睛,“此处花牌不错,听说是从前教坊司的。”
“丰乐楼乃是东京第一正店巩楼的别名,”贾元振笑道。店小二过来斟酒,随着浑浊的酒浆注满酒杯,贾元振脸现唏嘘之色,“所谓正店,必有厅院,必有廊庑,必有阁楼高耸,饰以吊窗花竹,珠帘绣门。可以登楼眺望,可以垂钓赏心,其间诗文风流,歌舞欢笑,更是不必提,可惜汴梁沦陷后,七十二正店都化为废墟,教坊司诸人若未被辽贼掳掠,便流落四处,这里花牌出身教坊司,那也不足为奇的。”
“听说陈相公夫人是巩楼的头牌,”夏彪脸上浮现艳羡之色,笑道,“好面子啊。”
“这......”贾元振差点一口酒没呛出来,酒浆洒满衣襟。
为尊者讳,陈东夫人曾为官伎之事,士人即便心中艳羡,也不会宣诸于口。近年来,理社门人更是绝口不提,而侯焕寅之流则大肆宣扬。他还没听说这样直白的。“贾护军莫笑我等粗鲁人,”夏彪哼了一声道:“韩相公从前不和我一样?也能娶得红牌姑娘回去。”贾元振苦笑着点点头,心中叹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夏彪这才满意地放过他,眼光落到大堂中又是一寒,低声道:“那几个生面孔有古怪,过去盘问盘问。”最后这句却是旁人说的,贾元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乐舞班子旁边三张桌子坐着十几条汉子,带刀挟弓,看样子也是军中的。其中一人长相十分英俊,一边欣赏乐舞,一边以手叩桌,木台上面的舞伎对他也格外青睐,两人眉来眼去的,也难怪夏彪妒火中烧。
“我去看看。”贾元振拍了拍腰刀,抢先站起身来。他见对方也携带兵器,担心惹出事端了,便先带两个人过去查问。那男子脸色不变,从怀里掏出一张文牒,贾元振一见之下,脸色微变,客客气气将文牒还给人家,踱步回到夏彪身边,低声道:“他们有留守司的文牒。”他看了那边一眼,沉吟道,“印章不会错,但却没照过面。”
“他娘的,”夏彪低声骂道,“肯定是锦檐府的老鼠。行踪诡异,偷偷摸摸的。”
“也许吧。”贾元振点头道。东京留守司文牒上只画持有人的形貌,让河南官军予以方便,却没点明对方的身份,有点像锦檐府行事的做派。不过,锦檐府除了监视大宋境内州府驻军之外,还时常派细作深入河北甚至辽国内地,打探军情,联络汉人豪杰起事,号称“锦檐突骑”,在北地四处流窜,杀契丹人,烧毁工坊。人数虽少,让辽军头疼不已。在河南行走的锦檐中人,大抵都是在河北提着脑袋干事的人物。贾元振对他们还是有三分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