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世的杨朱墨翟之道,最能败坏人心,到了以后,大家都以此为幌子,弃道义而逐名利,最终使得世风日下,难以挽回。二人曾因此书信往来数十封相互辩驳,文章皆由各自门生广为传抄,当初是士林一大盛世。若不是理社清流之中,陈明彻最娴熟钱谷度支之事,需要他出山共度时艰,吴子龙是绝不屑与之同在一朝为官的。这二人之间的恩怨,陈东、曹良史、赵行德等理学社同道都是心知肚明得很。
“商税不能再借,若田赋秋税再借的话,就要逼百姓造反了。可是,北征大军的钱粮从何处来?吴兄,你只知向户部伸手要钱要粮,可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明彻悻悻道,“在这样下去,我自请去做监军,和赵元直兄同甘共苦算了!”
他把事情摊开后,笼起双手,一脸无奈的样子。自请监军之事,大家都付之一笑。赵行德虽然主动要求朝廷派人监军,但赵行德并非普通武人,他的名望太高,监军谈不上”以文御武“,两人打起笔墨官司的话,恐怕吃亏德海是监军。众多大臣都不愿去做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后来,陈东便顺水推舟,以用人不疑为由,只同意了建立护军使之制,而暂时没有向镇国、保义诸军派遣监军。虽有人非议赵行德此议乃叠床架屋,加重了本朝冗官冗兵的恶疾,但关系到许多人的官位,也无人当真阻挠此事。军中层层设立护军使,官位凭空多了一倍,人人皆大欢喜,算是顺利地解决了这件事,但户部钱粮的负担却更重了。
“侯焕寅此人惯会做戏,收买人心,当真要小心。”曹良史阴沉着脸道,“催缴捐税,州县义兵营未必听话,若强行催逼,更可能激起民变,给侯焕寅这些小人抓住把柄,州县学祭酒再大加抨击,甚至弹劾丞相,便得不偿失了。”
曹良史表明态度,反对用兵强征捐税。吴子龙微微点头,陈明彻看了曹良史一眼,叹了口气,也没说话。若用兵强征,招致民怨沸腾,甚至激起民变的话,物议和非难全都会集中在兵部和曹良史身上。他既然不愿出头背这个黑锅,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
“北征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已派出使者,催促岳韩两位将军出兵,和赵元直、曹迪一起夹击辽军,恢复中原。”陈东深深吸了一口气,“诸位再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北征诸军的衣粮。”
无论是用兵强征,还是州县商会包税,对朝廷来说,都有极大的弊端。几位大臣斟酌利害之时,房内陷入一片沉默中,良久,陈明彻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是答应江陵包税罢了。”他顿了顿,又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诸禁废弛,与其让江陵水师这样的滥发盐引,不如把盐、酒、茶、铁器这些朝廷专营的,做一个高额的定数,再卖给江陵商会,收取的银钱,至少可以相当于两年的商税了。”
“那江陵水师会答应么?”曹良史疑问道。天下大乱之后,江陵水师和朝廷若即若离,辽兵攻打鄂州也不见他们发兵来援,但却用了朝廷的名义大量发出盐引,使夏国蜀中的井盐源源不断输往东南,使得市面上盐价大跌。
“你让他们两边去斗嘛。”陈明彻撇了撇嘴,“江陵商会跟夏国干系非浅,也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了,江陵水师那些武人,根本不通营殖之道,盐引茶酒由着他们肆意妄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他看了吴子龙一眼,哂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同意这些商埠包税之议,先再借一年的赋税出来,让商人竞买盐铁专营之权,也两厢情愿。这样一来,既能能缓解朝廷用度,也堵住了侯焕寅和州县学廪生的非议。等北征局势稳定,赶紧让岳、韩、赵诸将就地招募流民屯田。其它无人耕种的大片田地,也可以让当地富户竞买,公平得很,朝廷用度紧张也可大大缓解了。”
“户部此议,只怕不妥。”吴子龙沉吟道。
“要么吴兄拿出一个解决之道来?”陈明彻摊了摊手。吴子龙皱眉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礼部管着州县学,各地学校祭酒和廪生的公议压力都在吴子龙这里。这赋税之事又最容易招惹非议,吴子龙实在不愿趟这个浑水。
见吴子龙有些尴尬,陈东轻咳了一下,脸色凝重道:“既然如此,便由户部拟一个奏章,务必要保证北征诸军的粮饷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