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面色虽然平静,实则是强自按捺下内心的恐惧,这两年来,上官崔谦之不但没有架子,而且对他颇有提携点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陈宪从一个无所事事的破落皇族,成为崔谦之最得力的下属之一。这份提携之恩,陈宪心中怀着一分感激,若非如此,向来惜命的他,也不至于主动请求要留下来。
崔谦之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缓缓道:“我朝上京道的商队,可都撤离了吧?”得到军情司的通知以来,崔谦之为着安排商队返国的事情,可谓煞费了苦心。既要拿捏撤退的时机,不能让辽国从商队的动向看出夏国的企图,又要安排各商队徐徐离开,免得引起辽国北院的警觉,结果大家都离开不了。这一来二去,时间转瞬即逝。使者的属吏大部分都跟随各个商队返回了夏国,而崔谦之还带着陈宪等几个人做着最后的安排。
陈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拱手道:“在大定府的三个商队还没有消息,大约有四百多人,属下估计已经收到福海行的传信,正在朝上京这边赶过来。”
“大鲜卑山山高林密,其间各种蛮部盘踞,道路难行,商队没有辨识方向的人才,也不可能直接从翻山向西逃命,只能先回上京,再顺着大路走,可如此一来,恐怕辽国便要先下手了。”崔谦之皱着眉头沉吟道,陈宪心中焦急无比,暗道,大人,恐怕辽国已经下手了,不过驿吏来回奔波,皇命传到上京尚需时日罢了。
二人正计议间,忽然外面有脚步声慌乱,有名书吏奔进来秉道:“大人,不好了,馆驿外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大批辽兵。”紧接着,外间隐约传来大队人马奔走的声音。
陈宪脸色巨变,和示警的书吏一起望着崔谦之,崔谦之面色却很坦然,正了正衣冠,沉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大家先到签押房来,再查一下案牍。”那书吏犹豫片刻,匆匆奔下去,不一会儿,四五名留在上京的书吏都集中到了签押房,大家分头检查,将最后一批重要的文牍烧掉。灰烬还未冷却,辽兵便已到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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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南山城,乌云笼罩,天空中一群群的乌鸦盘旋。这月余以来,辽军不遗余力地攻打南山城,在城下遗尸无数,虽然赵行德每次都允许辽军将阵地前面的尸体运回,但总有一股死气在南山城周围萦绕不去,甚至将数十里方圆的乌鸦都吸引了过来。
越来越多的汉军兵将把守城的顺利归功于他,一直坚持亲自驻守在南山城督战的赵行德,渐渐在成了汉军心目中的某种象征和支柱。若是旁的外系将领有这般声望,汉军帅府众将早已不服,甚至要暗中下手使绊子。然而,这一回情形却有些奇怪,韩凝霜听之任之,众将也都与之交好。
在这个时代,将领对战役的胜负有至关重要的影响,而当普通兵将推崇一员将领的时候,更是会越传越离谱,甚至到了崇拜和神化的底部。“这南山城乃是赵将军依照诸葛孔明八阵图所建,辽兵根本不可能打进来。”“我有赵将军一人,抵得上辽兵十万。”这样的说法在底层汉军里面甚是普遍。
不过,这些越来越邪乎的传言,只能令赵行德徒增烦劳而已。
“诸葛八阵图么?哪有此事?”他对王玄素道,“这南山城,不过依据让火炮发挥最大用处的道理,考虑得缜密一些而已。”他苦笑道,“最多最多,也只能说是顺势而为,从了天道罢了。”
王玄素微微一笑,他是亲眼看见赵行德如何设计的,那些底下传言自是不信。只是这南山城修成几个角伸出去的怪样子,确实令人联想起八阵图,而城外面那些断断续续的壕沟和矮墙,也有些阴阳爻的味道。既然与普通城池大异其趣,士卒们又不懂建城的道理,私下胡乱猜测,也是自然。
想到这里,王玄素微微一笑,打趣道:“赵将军与古人暗合也不一定。”
“顺势而为,依理而为而已,”赵行德的笑容渐渐隐去,低声道,“寒暑不可易,可惜,往后这几个月,海水结冰,我方失去地利。辽军号称越寒越劲,倒是占着优势了。”
从城头向南北两面望去,原本湛蓝的海水,已经变成白色的冰原,估计再有十几日,便可以通过大队人马了。天气渐渐变得冷,海水有了结冰的迹象。南山城所扼守的地峡险要,很快便不存在。汉军帅府不得不避居外岛,否则,等海冰完全冻结,船靠不了岸,便是走也走不了的。这几个月结冰期,苏州关南将只留下大约五千余汉军,据守着了南山城等几个支撑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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