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杜吹角沿着绳梯从船舷边爬上来,见二人站在一起,得意地大声招呼道:“两位好雅兴啊。”在他身后,几个火铳营军官陆续爬上了船舷,脸上都带着喜色。看着许孝蕴等人疑惑的目光,杜吹角解释道:“赵大人体恤,让左营上船休息,刘将军带中军营上岸轮战。”他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柄弯刀,刀身上的花纹在阳光下颇为显眼,笑道:“二人大人见多识广,这柄大食宝刀在宋国市面上,价值几何?”
“大约两千贯不止。”许孝蕴微笑着答道。
“我就说嘛,大食部落的战士,值钱的都在身上了。”
杜吹角一副我早就知道了模样,得意洋洋地跟身后几个军官说道。
这些军官都是宋人,闻言不禁一个个喜形于色。赵行德在水师中引进了夏**律,出战营队将留下一半虏获,剩下一半上交水师。刚才打扫战场时,除了弯刀之类的兵器,战场上的收获极少,众官兵原以为没什么油水,没想到却是捡了大便宜。刚才杜吹角跟他们说大食弯刀的上品在宋国价值千贯万贯,这几位军官还不怎地相信。许孝蕴和马援这二位大人也这么说,他们便立即信了。刚几个人还觉得在岸上行军行库,现在反而隐隐有点遗憾,把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白白地让给中军营了。
杜吹角向许马二人道谢之后,带着一脸喜色的军官上船楼向赵行德缴令去了。
“杜将军官阶,若在我朝应该到统制了吧?还这么市侩气?”
马援压低了声音,一边暗暗摇头,一边好笑。许孝蕴却摇了摇头,低声道:“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人贪利而好勇,故争利于战场,能人自为战。夏国之制,军士与秦之锐士差相仿佛,战场富贵,总比在乡里欺压百姓好。”他神色变幻,目光转而坚定,沉声对马援道:“当今之势,如同战国之时。抱残守缺者必败无疑。夏国、辽国、我朝,莫不变法求存,不变必亡,小变仍亡。不过,风云际会之时,人心思乱,总是会让社稷板荡。对我大宋而言,这个险关过去了,前面就是一马平川,若是过不去,自己就乱作一团,社稷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马援神色微动道:“那又如何?”
“这时候,就必须要有一英雄豪杰出来匡扶社稷,定人心,安黎民,立不世之功!为后世开太平”
许孝蕴喉头动了动,没往下说去,眼中闪出灼热的光芒。马援也赞同地点点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傍晚时分,一轮红日沉入远处的山脉之后,天际一片湛蓝。大食河道曲折,适合海船航行的航路狭窄,为防搁浅,天色渐暗以后便下锚停船。很快,夜幕低垂,天空中星星繁密,愈发显得天空高远澄净。水师下锚之后,远处的大食骑兵也搭起帐篷,点起一堆堆篝火,这两天夜里,双方都相安无事,水师留了一半火铳手在岸上值哨防守,一半人上船睡觉,水手们扒在舷边朝着岸上的景色指指点点,大食人宿营的方向更是传来阵阵弦乐和苍凉的歌声。
此时,风力强劲,水手不断转动硬帆捕捉风向,虽然是逆流,炮船仍在河流中心向上游缓缓而行,速度刚好与火铳营行军的速度相当。
经过几次试探性的进攻,大食骑兵也摸着了一些门道,决不再在战船火炮的射程之内久留。
大食骑兵在河流两岸与西南南海水师同向而行,时而有一些自夸耀“勇敢”的骑兵飞快地冲入火炮射程,朝着宋军战船大声咒骂,然后以更快递速度打马离去。虽然大食骑兵多方挑衅,火铳营恪守着操典战术和赵行德的军令,只要对方不过分逼近,对他们就不予理会。不过,这样一来,火铳营就无法远离河岸,不能打探消息或者去沿途村庄搜集粮秣了。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天多,外围聚集了将近五六千大食部落骑兵,他们虽然没给宋军带来大麻烦,但如同苍蝇蚊子一样的骚扰却着实令人气闷无比。
“该死的。”刘志坚低声骂道,“五百骑兵,就能把他们赶得屁滚尿流了。”
这样的话,他不知已经抱怨了多少遍,可是,水师编制里面骑兵本来就极少,就算缴获了一些马匹,火铳手们上马去和大食部落骑兵争胜,那就和送死差不错。于是,大食骑兵和水师火铳营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对方老实呆在水师火炮的射程之外,却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时不时派出一小群骑兵来骚扰一下,就像是一群心存鬣狗骚扰羊群一样。对此,完全是步兵的火铳营也无可奈何。在部落骑兵的不断骚扰之下,西南海水师走走停停,沿着大食河逆流而上的速度并不快,大军缓缓地,却不容阻挡地向着巴士拉靠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