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托起伏的小山和平滑的沼泽冰湖构筑营垒防线。因为地形和气候所限,十数万人马轮流凿冰挖土,只能利用木头和掘土构筑一些简单的营垒。尽管如此,宋军还是依照赵行德所攥写的操典要求,将正面中央营垒构筑为一个多角的炮垒。炮垒构筑在一座难得的小山丘上,左侧是一大片结冰的水面,右侧和后方则是缓坡。王贵的帅帐设在中央炮垒上,又在炮垒的前方和左翼构筑营垒,形成了中军大阵。
适才辽军先后攻打左右翼都遭受挫败,让中央大阵中起初的紧张气氛变得放松了不少。
赭红帅旗下,一位参谋官正在禀报左右翼报来的战果。按照宋军的惯例,哪怕没有首级,打退敌军进攻就是战功。王贵端坐胡床上,脸色虽然凝重,却比刚才缓和了许多。而稍远一些地方,几个年轻的参谋军官望着对面的辽军,低声猜测着对面山丘上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中,哪一个耶律大石,哪一个是萧塔赤,眼中流露出贪婪而热切的光。他们虽然没参加过几次大战,但战役中发生的一切都跟操典里讲的一模一样。
“辽人骑兵看似厉害,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无非是敌军来袭,前队以排铳骤发,后队上枪刺击贼。”
“轰——”“轰轰——”猛烈地炮声打断了军官们的谈话。
大队辽军从山丘后开出来,宋军正面布置的火炮就对准他们轰击。
东京留守司和鄂州的炮营骨干都是赵行德亲手训练出来的,炮术精湛,动作有条不紊。
一团团浓烟升起,一枚枚炮弹落在缓缓前进的辽军步队前后左右。然而,随着辽军距离越来越近,宋军炮弹打得越来越准,炮弹开始不断落在密集的女真步卒当中。直径四寸的圆铁炮弹每一次几乎能够打穿十数人的血肉胡同,横扫过去,四处响起一片惨叫哀嚎声。虽然女真人并非没有见过世面,但这场面实在太惨,一个气势正盛的百人队挨上一枚炮弹,士卒立刻就四散奔逃,后面的蔑尔勃骑兵则挥舞刀剑砍杀溃兵,强迫女真人军官在炮火轰击之下整顿队伍,将一群群女真人送到前面去充当肉盾。当炮弹越来越多地落到骑兵群头上时,萧塔赤高高举起骑矛,蔑尔勃骑兵大声催马绕过了女真步队,挥舞着弯刀朝宋军大阵冲了过去。
“长生天在上——”
“海都汗——”“海都汗——”
夹杂着各部族的祖先和英雄之名,蔑尔勃人呼喊海都汗之名的声音响彻着整个战场。这是传统,尽管血肉之躯根本挡不住四寸炮的炮弹,蔑尔勃骑兵们仍然按照躲避箭矢的方式紧紧搂着马脖子冲阵,尽管不断有人被炮弹击落下马,前面遍地都是尸体,他们仍然毫不犹豫地朝前冲去。“这些蛮子。”山丘上观战的耶律铁哥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同一时刻,在部落勇士簇拥下的萧塔赤也皱了下眉头。海都汗,这个名号曾经是他的梦想,可是现在,当他见识过辽国的强大和富足的时候,他的目标已经远不止此了。今天付出牺牲,都是为了将来。
“为了将来,什么牺牲都是可以做出的。”
萧塔赤从铁面目窗看出去,眼中流露出森然的寒意。
寒风呼啸声中,黑压压一片,蔑尔勃骑兵悍不畏死的背影,炮弹不时掠过头顶,身旁卫士的大呼小叫,都不能令他的眼神有一丝变化。马背,对蔑尔勃男人来说就跟床一样,死在马背上更比死在床上要痛快许多。萧塔赤的目光,始终牢牢地盯着前方。
“海都汗——”“海都汗——”
迎着对面呼啸的炮弹,蔑尔勃骑兵如排山倒海一般冲向宋军大阵。
“点火,放铳,下铳,接铳,支铳,点火,再排铳,排铳,然后,准备,上枪刺......”
一个年轻的宋兵紧攥着火铳望着对面,在他身后,响起同样年轻的护军使的大声鼓动。
“这些蛮夷是送死来的!他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待会儿大伙儿听号令行事,没有号令,谁也不许抢先放铳,谁也不许手忙脚乱,上枪刺之后,谁也不许躲在后面当软蛋!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这一仗打败了,咱们个个都不得好死,这一仗打胜了,人人封官授田,衣锦荣归,许多年以后,你们可以给子孙后代讲,老子曾经在雄州城下打过仗,光复燕云,灭掉辽国有老子的一份血汗功劳!”这些话如蚊子一般钻进脑子里,年轻宋兵颤动的手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