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而来,城内外整个成了冰雪世界。
深夜,丞相府依然挑着灯笼,北伐已经到了关键时候。
“岳帅那儿,有消息了吗?”邓素盯着书吏,沉声问道。
整顿了州县廪生之事因绝大多数学政反对而作罢,北伐已经成了朝廷扳回局面的最后机会。州县已经谤议如潮,如果北伐再没有进展,只怕过不了今年,相位就得更替了。可是,邓素这儿忧心如焚,河北前线的岳飞,坐镇汴梁的曹良史却似抱定了一个“拖”字诀,始终借口辎重不济,拒不发兵攻取三关和幽州。邓素屡次催促不果,不由得怀疑这二人的用心,是不是与理社在州县上的势力勾结在了一起,已经有人提出,吴子龙为相,曹良史为参政了。
再三催促之后,邓素终于失去了耐心。
正月初二,鄂州新整训的二十营禁军誓师出征,一万名马步火铳手押运粮草前往河北增援北伐大军。吏部侍郎王务观上书,建议任命王贵为河北路制置招讨使接掌河北前线的兵权。岳飞虽然还保持着北伐主帅的名义,但实际上被王贵分去了前线的统御兵权,帅帐也被安置在大名,负责北伐大军身后的二线防御和辎重输送。同时,兵部侍郎刘端代替曹良史兼任东京留守之职,曹良史除兵部尚书之职,改任河北河南转运使,专责督促各路各州县向大军转运粮草辎重。
邓素犹豫良久之后,终于同意了王务观的上书。
同时,邓素以岳云护卫京畿平叛之功,奏请陛下加封为定西侯。
当年曹良史和岳飞在汴梁夺帅,导致河南三镇形同割据的局面,如今旧事重演,若岳飞拥兵自重,籍故拒绝交出兵权,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甚至“清君侧”的话,朝廷的脸就难看了。岳云年不及三十,虽然有平叛的大功,兵部的意思本来还是要压一压,以免将来功高难赏。邓素之所以成全岳氏父子两代三十封侯的佳话,也就是要让岳飞知道,只需退让眼前这一局关,朝廷回报他一个如杨、曹、刘几家一样的世代将门。然而,诏书和钧旨同时发出之后,邓素仍然有些忐忑,几乎日夜都等待着北方的反应。
他虽然深信岳飞是个忠勇之将,但以他刚烈的脾性,老实接旨也不容易。
“相公,岳大帅的奏折递上来了!”书吏小心翼翼地将一封奏折呈上来。
“怎么不用急脚递?”邓素一见这奏折居然只是普通漆黑封皮送来的,眉头一皱,厉声斥责道,“两国交战,军前换帅,最是轻忽不得。此等大事岂可马虎处置?”他正着急等待汴梁的消息,因此大为光火,口气不由带着几分严厉,相爷威风如山之重,平常只见他和颜悦色的书吏那经得住这般惊吓,当即结结巴巴辩解道:“这,这,从汴梁发出来时,就是如此,原先以为是普通军书,小人,等,等,也是拆开之后,才发现这是岳大人的奏折。”
“哼!”邓素无暇理会,打开奏折看来起来。
黑色漆皮的奏折,乃是各州各营上奏中最不要紧的一种,不但在路上走得慢,到了丞相府里,也是压到最后才会分类上呈的奏折。从汴梁到这里,也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候了。然而,随着目光的移动,邓素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越发阴沉,甚至带着些怒意。这奏折并不算密折,所以,书吏事先看过内容,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脸色阴郁的相爷,暗自懊恼:“怎么就让自己碰上这回事儿了呢?”他赶紧又把头深深埋了下去,“神仙打架,莫要殃及小人。”
正默默念叨着,“啪——”一声巨响,几乎把书吏的魂儿都下了出来,他抬头偷看去,邓素正几乎怒不可遏地将奏折拍在书案上。相爷如此这般震怒之态,连曹固反叛攻打鄂州之时,书吏都未曾见过。“解甲归田,回乡养伤,岳鹏举,你这不算挟朝廷,那什么才是要挟?”
奏折里,岳飞居然以足疾发作,不能视事为由,请求解甲回乡养伤,北伐军中大事,皆可交予王贵及诸将主持。奏折虽然写得恭敬委婉,但仍然让人感觉到一股淡淡自傲、不满、疏离之意。邓素看罢,只觉一股怒气涌上头顶。“这就是要挟朝廷。”他坐实了这个判断,“而且必有所恃!恐怕就是和吴子龙、曹良史他们勾连的诡计。用不了多久,清议上就会编出些‘嫉贤妒能,残害忠良’的桥段来了吧。”他原先以王贵夺取岳飞兵权还存着有三分惋惜,此刻连一分都不剩下了,甚至顾不得发泄怒意,只思索如何将这个釜底抽薪的局面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