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中,弥漫着一股清奇馥郁的香味,紫铜香炉中,三根龙脑香、安息香和降真释放着香缕缕青烟,在殿中盘旋缭绕。四壁悬挂着人鱼蜡烛灯静静地燃烧,将殿宇照得一线阴影也无。
“群臣中多小人,奔竞于权门,寄食于官场,逢场作戏以阿谀世风,结党营私排斥异己。总之,皇儿勿要被这些小人所误,凡决断朝政,不可偷懒,将事情尽皆交给大臣去办,要有自己的主意,又不能叫群臣看穿了你的主意。”
赵杞脸上带着疑惑,沉声道:“父皇,既然知道他们是些小人,为何不将之进行斥退。”
赵佑打坐在金丝绵蒲团上,宽大的道袍背后是太极八卦图,前襟绣的是龙凤瑞兽,他看着三皇子赵杞,眼里透着慈爱,缓缓道:“诸葛武侯出师表言道‘亲贤臣,远小人,’并未说要将小人尽数斥退。盖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治理天下,要君子,也离不开小人。水至清则无鱼。为人君者,要用直臣而不为直臣所误,用小人而不为小人所欺。”
赵杞恭敬答道:“儿臣明白了。”
赵佑见脸上却似懂非懂神情,叹了口气,解释道:“所谓直臣,分为真直与伪直。所谓伪直臣,欺君欺世以盗名,奢谈仁义,得意时飞扬跋扈,大言与君王共治天下,实则横行朝野,汲汲营私,偶有失意,便又心怀怨望,或愤世嫉俗,或佯狂疯癫,败坏风俗,于世无益。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赵佑嘴角挂起一丝嘲讽般地笑意,“以此观之,这些沽名钓誉之徒,大可以小人等同视之。”
说到此时,赵佑不禁想起震动天下的党人碑和揭帖案,心头生出淡淡悔意。若非自觉精力衰竭,又不甘心这太平盛世被子孙败坏,这些帝王心术,他也不会宣诸于口。若非自觉精力衰竭,又不甘心这太平盛世被子孙败坏,这些帝王心术,他也绝不会宣诸于口。
“所谓真直臣,秉持公心,眼中只有社稷君王,旁皆不顾了,难免面折廷争,触怒上意,汉时汲黯、唐时魏征,本朝包拯、王安石,便是真直臣。”他顿了一顿道,“所谓国有贤君方有直臣,这样的臣子,势必要保全的,这也是祖宗遗训‘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的真意。皇儿只要多加优柔,小心不要为其所误罢了。”
赵杞疑惑道:“既然臣子都是忠心耿耿,当倚为国家栋梁,为何又要小心为其所误?”
赵佑低声“哼”了一声,吓得三皇子赵杞腿弯一软,背心都沁出汗来,只想要不要认错谢罪,却听父皇叹了口气,沉声道:“所谓‘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谈何容易。天下事变换万端,若非谙熟于变通之道,推行政事势必行不通的。就算朝政有变通之道,处置不得变通,也是会处处掣肘。所以用人要不拘一格,既要用耿直精忠的,也要用圆转变通的,使其互相制约,各尽其能,为君王的才能垂拱而治。”
赵杞看着父皇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忽有所悟道:“父皇赠予杨学士死后哀荣,是否也是如此?”
他拿捏不准,说话也期期艾艾,赵佑脸上却露出一丝欣慰地笑意,沉声道:“皇儿果然天性聪颖,正是如此。”
赵杞的心才放到肚子里,又听赵佑道,“蔡京童贯王甫李邦彦等人势力日涨,正需要清流加以遏制。这里面虽然沽名钓誉之徒甚多,还是颇识时务的。近年来,朕虽没有大的举动,但时时都在敲打那些心存侥幸之徒。眼下他们顾着清流的名位,尚且不能和你多走近,待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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