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赵大人调往他处,上来理事的大人一抹脸不认账,咱们找谁喊冤去?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打开天说亮化,大老爷将这些船只悉数取去,我们这些人颜见家乡父老,早些自谋去路路,一辈子流亡在外算了。”
前任欠账,后人不管,要讨债请找前面那位大官人,这几乎已成大宋官场的惯例,船上的商人多多少少都吃过些苦头,尤永杰的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许多人撞天叫起屈来,有人扳着指头一个个历数自己血泪斑斑的教训,满堂一片嗡嗡嗡之声。
一旁的佐吏一见这般“喧哗公堂”,脸色都变了,频频以目请示是否要压一下。
许孝蕴却面表情,耐着性子听众人倒了许久苦水,方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沉吟道:“今日之事,涉及关东和关西两边,下官受赵大人差遣前来与众位好生相商,虽然做不了主,但赵大人有言在先,请各位休要顾虑,有什么话,下官都会如实向赵大人禀报,请赵大人做个决断。下官不才,人称作许铁面,这个都是虚的。赵大人有一副铁肩,这个确是实的。众位想想,眼前的事情,和赵大人孤军北伐,兴复中原,鄂州平乱,扬州证信堂这些事情相比,也不算什么。各位要信得过赵大人,哪怕是天塌下来,赵大人,他也是担得住的。”
许孝蕴说完这番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围的大商贾一眼,住口不言。
“许大人的话虽不错,不过,尤东家的担忧也不道理啊。”
牙角行的大掌柜黄元挺沉吟道:“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避免人亡政息呢?”
“是啊,是啊。”“总的寻个万全之策。”
黄元挺和尤永杰本来在众海商当中有些人望,这番担忧说道众人的心坎儿上。
堂中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宋国大开清议,州县学推举学正、地方牧守,自治议决州县大事以来,各地的议论之风越来越浓厚。众海商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议论起来倒也热闹。半晌过后,有人道:“关西和咱们订立的条款,换不换人来处置,权在关西朝廷,可是咱们认准了赵大人,不管关西朝廷怎么换人,咱们只找赵大人说话便了。”另一人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关西朝廷换了人来料理航行权和贸易权事宜,赵大人就失了处置的名分,就算你去找他,也只是徒然叫赵大人为难而已。”另一人叹气道:“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如何是好?”
许孝蕴和尤永杰交换了颜色,后者对周围几位大海商道:“诸位,赵大人北伐中原,兴复中原,鄂州平乱,若说本事仁心,既能让关西的豪杰心服口服,又是我大宋数一数二的人物。贸易权和航行权的补偿,我们担心关西朝廷可以换人处置,使赵大人不得插手此事,可是,以老夫之见,就算朝廷走马换将,赵大人本心也愿意帮我们一把的,所缺的,非是一个名分而已。既然朝廷那边的名分靠不住,我等何不共同推举出一个名分来,让赵大人可以名正言顺地为我等担待起这件事。”他轻轻地咳嗽一声,加重语气道,“老夫看如今这形势,除了赵大人,也没别的人能领这个头了。”
“哦?”黄元挺颇有兴趣道,“尤老东家若有计较,何不说出来,大家仔细参详一下?”
“是啊,何不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再一起向赵大人进言。”
附和的几位都是众海商中极有名望的,他们一起要听尤永杰详加解说,身边的商贾也被带动着住口倾听,不多时,刚才还议论纷纷海商都安静下来。商人最善于察言观色,即使不明所以的,见众人都如此,也住口不言看着尤永杰。谭月溪瞥了许孝蕴一眼,后者正看着尤永杰,仿佛对尤永杰的提议饶有兴趣,又仿佛他的提议与自己毫不相干。
“这也不算什么主意,”尤永杰抚着胡须谦虚道,“只是众人同心,其利断金而已。”
“海上买卖因为本钱大,风险大,一人一家不敢做也没这个本钱做,往往众人凑齐银钱买船。蛇头不行,行船尤其如此。所以大家再推出一位德才兼备之人,担任纲首,总揽船货出海的一切大小事务。在座的诸位,很多都是家乡父老寄予厚望的纲首吧。”他目光掠过下意识地点头的海商,沉声说道,“老夫的提议,我们便是仿照陆上的学校推举之制,推举赵大人做我们这些根船民的总纲首。有这个名分,将来不管朝廷名义如何变化,只要赵大人还是我们的总纲首,大人就可以为我们出头,确保朝廷承认我们应得的贸易权和航行权。”
他蹲了一顿,目光掠过许孝蕴,有看着众人,含笑道,“诸位大东家的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