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遵命。”赵行德已是推心置腹,冯糜等幕僚只能躬身领命。
“冯兄,这……果真是楚弓楚得么?”从白虎堂中告退而出,夏存良低声道。
其他几位文官也停下脚步,船舷边站成隐隐以冯糜为首的一个圈子。隔墙有耳,若商议事情,反倒不如这甲板开阔。海风清凉,远远望去,除了军城城头的灯笼,整个云屯岛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很难让人相信这曾经是安南最大的贸易港口。
“赵大人说得不错,”冯糜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南海屯垦乃百年之计,然而,毕竟根基浅薄,路途遥远,朝廷无论是兵马,钱粮,都指望不了太多。眼下,中原之争才是根本。”他叹了口气,“如果北伐成功,中兴之势已成,就算安南是夏国属地,西南海也是我朝主导。如果北伐不成,甚至……”他脸色微黯,顿了一顿,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不免一同皱起眉头,冯糜继续道,“这些海外的属地,对中原也于事无补,只等两朝相争有了个结果,不过传檄而定的事。夏国既不在乎,我们且用心将它经营好就是了,总之当下对我朝有益无损的。”
他这番话说得含含糊糊,众幕僚心下却清清楚楚。
他们跟随赵行德以来,对关西的军政制度了解得越多,就越是心惊。朝廷放开州县招募团练,鼓励百姓组织弓箭社、忠义社,都有借鉴夏**政的成分。然而,像洛阳一样,朝廷强行赎买所有土地,废除科举制,大部分官员通过军士晋身入仕,而且由军士治理荫户,关东士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然而,他们也知道夏国一击必得二虎是近乎公开的国策。以宋国的现状,无论是北伐还是内政,稍有差池,就只有亡国一途。
想到此处,众人心绪难免变得有些沉郁。
赵行德提及楚弓楚得一语,对说服云屯港划出商会自治的区域极有信心,乃是因为有长安、成都、洛阳这些前例在先,而众幕僚听在耳中,却是另一番味道。众人都心知肚明,看安南云屯港的现状就知道,将来商会自治地区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宋国的海商。夏国如果答应下来,与其说是气度,不如说是自信,因为对统一天下极有信心,所以并不在乎眼下商会自治的大权掌握在哪国人的手中。
“南海只是一隅,”冯糜低声叹道,“大势还看岳帅北伐,若成……还有回旋的余地。”
众人微微点头,看着北斗星辰,对即将的北伐暗暗生出一股期待。如果能迫使辽军退出河北,就算不能收复燕云,只要恢复三关,北方的形势就会大好。虽然夏国占据洛阳,但宋国朝廷只要不回汴梁,就不受直接威胁。河南经过数年经营,处处是堡垒和营寨,在夏国和辽国两面的压力下,东京留守司一边移民屯垦,一边大兴团练,只不过团练大都由士绅、乡老所控制,而不像关西一样控制在军士的手中。这两年来,东京留守司挡住夏国和辽国两面,证明只要有良将精兵,平原之地也是守得住的,只要北伐成功,局势就算稳住了。
“北伐……”冯糜心忽然想起,“天无二日,大功告成,又如何处置旧君呢?”
……
七月以后,草原上的草就渐渐黄了,九月的天气一日冷似一天。
游牧的部落一波一波地赶着牛羊返回上京附近越冬的草场和山谷。北院也开始清点各部人马,为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自从赵质夫、秦桧等人被南朝以失节、细作之罪处死后,辽人已经不太重视被圈禁的赵柯君臣,一方面这些废物既不能要挟南朝,几乎完全无用,另一方面,给他们的衣食待遇也越来越差。宗室后妃每日三升谷子减到了一升半,被俘大臣的一升半谷子减到了一升。不过,对被俘的南朝君臣来说,最大的打击还是心理上的,赵质夫、秦桧等人被杀的消息传来后,赵柯一直都脸若死灰,其他人也失魂落魄,俘虏营地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死气一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朱颖浆洗完了衣物,将如生姜般通红的双手在布裙上擦干,站起身来,这溪水随天气越来越冷,然而,她的心底某个期待却越来越热。这段日子,游牧的部落一个又一个回到上京附近,她几乎天天都到这溪畔来洗衣,却一直没有看到期待的那个人。
“清卿,应该快回来了吧。”
想起这个他,朱颖就觉得心头暖暖的。李若冰回来的时候,就会带她走,两个人返回南朝,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分开了。那天他说的话,仿佛海誓山盟一般的言语,如在昨日。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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