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退役军士不是毛头小子,有的年龄比校尉还大,他们武艺虽然不错,但纪律约束却差了些。一名军士从半山腰拖了头岩羊出来,王童登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倒是有些好猎手。”在他眼中,这些人箭法再好,也只是猎手而已。战士没有经过杀戮和鲜血的考验,就像刀剑没有淬过火一样。新丁看似满不在乎,其实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他便是骑兵们口中的王将军,他从热沙海生还之后,正赶上河中急剧扩充军队,军官在热沙海一战死亡殆尽,人才奇缺,王童登直接跳过了校尉这一级,被任命了权将军。
如果赵行德在此,一定会吃惊得认不出他。笑容牵动王童登脸上的疤痕,尤为狰狞可怖。他英俊的脸仿佛被火烧过一样,布满灼伤的痕迹,这是从热沙海中逃命时留下的伤痕。数万大军被突厥人伏击,只有少数军士拼死杀出了来重围,而大部分人又被尾追而至的突厥骑兵截杀。王童登带了一小队人马一直向北冲,绕开了突厥人重兵布防的东面,凭借在承影第七营时熟悉黑海西海一带的地形,九死一生,千辛万苦地回到了海西堡。
“咱们运气好,往后人马一拨一拨地通过舍得河谷,只怕几十里内都打不着活食了。”
余德成含笑道。军士们对王童登敬畏有加,余德成则要亲热许多。在旁的军士眼中,行军司出身的军官,往往有种地上全知,天知一半的感觉。而对罗姆突厥,余德成的感觉却是,知道得越多,就越没有把握。夏国骑兵将深入突厥境内作战,他很庆幸分到了王童登这一军,他知道,老马识途,在秋季深入讨伐突厥大食部落的战事中活下来的机会就多了五成。
“有吃得就不错了。”王童登淡淡道,微微皱起眉头。
为了生存,他几乎什么都吃过,蜥蜴、蝼蛄、白蚁......。像岩羊这种东西,在行军中算是了不得的美味了。山谷下面,军士们看见了岩羊,发出一阵欢呼声,若是在山外行军,驿道两旁极少见到大只野物,也就是在阿兰山中,平常野物少受人骚扰,还才能打到这样的大家伙。有一就有二,不断有军士扛着猎物从山里出来,一副得胜归来的样子。不过,经过这番骚扰,山中机灵一点的野物就该逃得无影无踪了。
军士们七手八脚将野味扒皮整治,没多久,烤肉的香味在谷底升起。
此处是夏国腹地,因此行军中不禁烟火,然而,王童登的眉头却皱得更凶了。烤得炭黑的躯体,焦糊的肉味,勾起了他的某些回忆。热沙海逃命的途中,他曾经遭遇到过一次突厥追兵。天色昏暗,突厥人没有发现王童登,但王童登却听到了大食营地里传出来的惨叫声。这一战过后,无论是罗姆苏丹军队,还是夏**队,都再没有对敌手丝毫的仁慈。如果无法逃生的话,战死就是最好的结果。
岩羊烤好之后,余德成亲自过去要了两块,拿解刀挑了一块递给王童登。
王童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还是道了声谢,接过解刀吃了起来。身为军士,若因为些许个人的感觉是拒食,那是不可饶恕的软弱。余德成一边大啃大嚼,见他面色不豫,笑着道:“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不过,咱们算是拔了头筹,才有上好的野味。等大军经过这里的时候,恐怕张上将军也吃不上新鲜的野物了。”
他拿行军司上将军开玩笑,周围的军士很给张善夫面子,一起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善夫率大军自康国出发,沿着阿兰山西北麓的驿道向南行军,此时还未抵达有五百军士驻守的固上城补充辎重草料。大军将在固上城修整十五日,然后横穿阿兰山谷,沿着谷底舍得河行军便可抵达铁门关。铁门关地势险要,乃是一道阿兰山这道天然分界线的锁钥。越过铁门关再往南去,黄须碧眼的“土著”便多了起来。土著乃是汉时张骞对此地百姓的称呼,是指此地的百姓定居农耕,恋土地,与汉人相似,而与匈奴、突厥这样马背民族大不相同。
铁门关以北,百姓都是黑发,瞳仁为棕黑色,绝大多数都是汉人移民的后裔。
夏国将突厥势力驱逐向南以后,随着汉人移民西进,土著百姓与汉人通婚的也越来越多。丞相府初时还担心通婚会使汉人移民胡化,护国府也有人对此颇有微词,但长时间争论过后,发觉汉胡通婚的后代几乎十有**都是黑发,瞳仁也是深色的,更像汉人而不类胡人土著,生活习俗也与汉人相近。百年下来,河中人谁也不好说身上有几分中原血脉,几分土著血统,但大多数事实证明通婚利于融合土著,五府中的争论才渐渐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