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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时候,城头观战的官兵还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呼,后来渐渐沉寂了下去。
从开始到现在,珠江江面上,南海水师炮船对十倍于己的海盗船,战斗呈一边倒的状态,简直是屠杀一般的战斗。战场上无中生有般不断产生大量的烟雾,让一切都好像在烟雾中浮沉,给观战者一种完全不真实的感觉。
正午的阳光十分强烈,透过浓浓的硝烟和雾气,珠江江面的战场上到处折射着阳光,船只起火的火光,密密麻麻的海盗战船上晃动的刀光,炮口开火的闪光,时隐时现的尸体。珠江的波涛起伏,江水渐渐变得浑浊,波浪卷起尸体,有时是单独的一具,有时是在和缆绳船板纠缠一起的许多具,有的跟着船只的残骸载沉载浮,死者的样子奇形怪状,江水时而将它们推向岸边,时而又在河心漩涡里沉浮,江畔的浅滩已经堆积不少尸体和残骸,江畔的浅水呈显出一种诡异的血红色,在正午阳光的映照下,显现出一种奇异的瑰丽。
“刘大人,你看此战结果如何”陈公举转过脸去看刘虞。
刘虞正和子城城头的其他人一样出神地看着江面上的战场,陈公举这一明知故问,他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水师炮船足以扫平四海,陈兄,不瞒你说,我是后怕啊,幸好赵元直是友非敌,我们和他交恶只是演戏而已,要不然的话,南海屯垦,广南的基业,恐怕都岌岌可危了。”他语气唏嘘,脸上流露出一丝震惊。城头上的广南士绅官员大抵都是如此,有的眼神震惊中带着惶恐,有的眼神震惊中带着敬佩,有的眼神震惊中带着火热。
“我大宋两面临海,河渠纵横,水师炮船如此犀利,万一与我为敌,深为可忧。”陈公举目中流露出一丝忧色,低声道,“水师教训操练之法,元直拟定的种种操典条令,我已遣人从兵部抄了备份。我广南既然要为朝廷开拓海疆,这水师就必须要重视起来。此外,这场大战只是去了疥癣之疾,海寇这广南路的大患却称不上根除。此战之后,赵元直自领水师远征大食国,要维护这一带海疆平静,须得操演一支剿匪的水师,另外,还要让本地的士绅出钱粮,添筑炮台扼守江河入海口,为了防范强敌自海路深入内河。”
这“强敌”为谁刘虞自是心知肚明,赵行德绝不可能对理社动武,但朝廷可不止南海一支水师,韩世忠横海军战功赫赫,声名不在赵行德之下,此外,岳家军、曹家军、刘家军中都有水师之制。一弹廷调遣任何一支自海路朔江而上,与灵渠南下的大军南北对进,广南便是
腹背受敌的境地。若不未雨绸缪,只怕广南清流一脉将来就成了砧板上鱼肉了。
“火铳营、水师都是必然要操练的。”刘虞压低声音,沉吟道,“不过,经书好念,成佛却难。朝廷火铳营操典,水师操典都摆在那儿,可未必人人都是赵元直一般厉害。”他的目光落在江面上进退有序的水师战列上,唏嘘道,“元直世之良将,文能附众,武能威敌,南海水师操练之精,已经不是照抄操典能够实现的了。”
珠江江面上,南海水师与海盗两方交战正酣,正所谓内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子城城头观战的官员和士绅都是不通战阵的外行,按理说,根本不懂水师的战术。然而,南海水师进退有据,炮船的蛇形机动极为整齐,前后横阵交替掩护开炮轰击敌船,这就好像是耍拳棒的好手,一招一式都耍得清清楚楚,让旁观者忍不住要叫好。而海盗则仿佛牵着鼻子走一样,大船靠不上水师,小船冲上去又没有用。似简单一幕,陈公举和刘虞却知道,做到有多么难。就好像火铳营操典上明明白白,操铳、前进、后队,每一样无不需要付出巨大的心血,真能够如臂使指,一丝不乱的,绝对就是精兵。而在水上操舟,风浪起伏不定,困难又要超过陆上步卒十倍。
若是寻常的海面上,南海水师纵使火炮犀利,训练有素,也只能挫败敌人,无法阻止海盗船只四散逃命,然而,从广州到珠江出海这条河道平常说长不长,但作迎着炮火前行而言,却是不能通过的距离。战斗一直持续三个多时辰,红日西斜,海盗船队锐气被尽数挫败,偃旗息鼓退回西澳码头。
残阳如血,硝烟蔽日,江面上到处是木船的残和漂浮的尸体,岸边的江水几乎被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