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密集而强劲的箭羽,已经有一些契丹骑兵中箭了。
远远眺望,火铳营的刺猬阵正在缓慢地相互靠在一起,圆阵之间的空隙越来越狭窄,契丹骑兵当真像是围着刺猬盘旋,却找不到下口处的狐狸一般。“这姓赵的倒也有几分本事,值得统制大人如此看重。”白安民侧头对忠勇军虞侯焦仲义道,“前阵压上去,驱逐契丹骑兵!”
眼看忠勇军终于冲了上来,三千余宋军步卒的枪刀并举,和辽国骑兵战做一团,后面还有无数强弓硬弩射杀着陷在步军从中的辽骑。这时,左右翼的辽军骑兵也败退了,宋军左右先锋阵骑兵出现在了侧翼,火铳营暂时渡过了被敌军切断包围杀戮的危险。
攻势如潮的宋军前方就是辽军巨炮的炮垒,隐隐约约看见还有些辽军在射箭,但低矮的夯土营垒完全不能阻挡宋军的推进,前阵辽军的败兵不但将兵败的气氛传染到了后阵,更冲乱了原本不善近战的汉军火器营的队列。
“总算活下来了。”赵行德松了一口气,他手提着一枝火铳,吩咐苏文郁道:“传令各营指挥还是要收拢一下军卒,大家不要跑散了。”
辽军的炮垒修筑在河间城西面的两条黄河支流之间,宋辽两军在狭长地带交战,金铁交鸣声响成一片。契丹骑兵奔驰不开,几乎所有投入战场的骑兵,都必须不断拨转马头,应付着前后左右的宋军步卒。在后阵指挥的辽将萧达不也和耶律大石都紧皱着眉头。契丹人不愿做步卒,汉人和北方的蛮子又不可信任,导致辽国缺少真正靠得住的精锐步军。不得不驱使数千铁壁营的奴隶军过来保护炮垒,却被宋人古怪的火铳长枪军给击败。契丹骑兵的防守不可能严密,他们总抱着的打不过就后退,然后再找机会战斗的打算,哪怕是下马作战,也是如此,而不像汉人那样宁可死也绝不退后。
“看来,我朝平定韩昌叛乱后,缩减汉军,连火器营的汉人也不让他们习练弓弩,这国策是利弊参半。”耶律大石暗暗沉吟道,却听前面猛然轰隆一声,却是一部宋军步卒攻入了最突前的一座炮垒,点燃了火药,炸得惊天动地,震得周围的战马乱跑乱蹦,好几个契丹骑兵都被颠了下来。紧接着,宋军又炸掉了一座巨炮。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夜里,直到双方都战斗得精疲力尽,狭小的战场上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河间城头方才鸣金收兵,此役共炸毁了辽军巨炮五座,毁掉了附近小型的铁桶炮数十门。河间城军民都士气大振。
赵行德战后点验火铳营,死三百三十七人,伤七百六十人,绝大部分的伤亡,都是在被辽人骑兵围着射箭的时候造成的。
赵行德并非将门子弟,事先布置的接阵,待敌,制定火铳军令,应付骑兵冲阵时的刺猬阵手段,都颇有预见,几乎像是生而知之者,到叫人心生诧异,不知这人从哪里学来的两军作战的本事。这世上没有后世知识那般随手可得,一点点过人见识,都会私藏以自傲。经此一役,统制府诸将,火铳营上下对赵行德暗暗佩服。
同时,为了抵当宋军的攻势,辽军不断地将负责外围警戒宋国援军的骑兵抽调进入战场,就在这辽军难得露出来的空隙里,河东行营援军的使者趁夜渡过了黄河。
河东行营参军贺玄身着普通布衣,神情却有些倨傲,验过了告身等信物,沉声道:“杨彦卿将军已率一万精骑,马步人两万,进抵真定府,令我来看河间诸军尚堪一战否,如有余勇可贾,便约期会战,就在这两河之间,管叫辽贼有来无回!”
王彦却沉吟道:“贺先生有所不知,河北大营自遭到辽军的偷袭之后,河间城内可战之兵已不足四万。围城的辽军步骑虽然也只数万,但在河北一带入寇的辽军却至少有十余万之多,其中大部分都是骑兵。一旦我与杨将军约期会战,这些云集在河北周围的辽国骑军,旦夕可以赶到战场。倘若战斗一时难分胜负,这便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贺玄却笑道:“王统制无需多虑。”他站起身来,指着城外封冻的黄河道,“辽人有援军,我们也有一支援军。杨将军来时已加派探马观测大河水势,正是天灭辽贼,下游的河冰尚未融化,上游的冰雪却已消融,如今在河间上游这一段的河水已经涨得很高,只要在摇摇欲坠的河堤上掘开十几道口子,那辽人骑兵还说什么来去如风!不过是釜中游鱼,泥中之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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