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起来。
杨学义所有的怒火瞬间就被妹子的眼泪浇灭了。
他还能说什么?
他连忙跑过去把杨蕊拉起来,“小蕊、小蕊……没事……不就是八百两吗?没事的,没事……哥来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杨蕊扯着哭腔,字字句句都是控诉,“你要是有办法我至于这么着急想赚钱?我不着急我们今天也不会……”说到此处,哽咽的话都说不出了。
杨学义恨死自己了,都怪他没用,才让小蕊这么操心,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兄妹俩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在一堆人莫测的目光中狼狈的把那些东西收了,奔回了废宅去。
一灯如豆。
两兄妹对坐桌边。
他们已经一日水米未进,到现在也半点食欲都没有。
那可是八百两啊,如今他们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连上路的盘缠都没了……
杨蕊还在低低啜泣着,仿佛在用眼泪一遍遍说着,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是故意的。
许久后,杨学义叹了口气,“我去做点吃的。”
杨蕊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杨学义端了白粥上来,兄妹二人却谁也吃不下去,味同嚼蜡。
半晌,杨蕊带着哭音问道:“咱们……怎么办?”
杨学义默了默,“明日就启程回关外。”
“可咱们如今连盘缠都……”杨蕊忽然住口,沉默了下,杨蕊又道:“不然,明日你去找封家拿点?怎么说咱们也救过她父女的命,还请他们在凤来楼吃了一顿,要一百两银子做盘缠不过分吧……”
杨学义也是这么想的,封长情不好说话,那就去找封毅,他和封毅多少有点患难交情,他必定不会不管的。
拿了钱,先回到营地,再跟兰成解释这边的事情。
这云城,他是一分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废宅的墙上,似乎传来些微的声音,杨学义抬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
夜色深沉。
玉鸳街是云城出名的花街柳巷,此时正是生意最红火人也最多的时候。
三两男子勾肩搭背的进了玉鸳街最好的花楼,点了几个姑娘,要了花楼里最好的房间。
那三人穿着一般,却出手大方。
妈妈是人精,一眼就看出这是几个暴发户油子,不遗余力的给他们推荐漂亮姑娘,介绍昂贵的酒水和茶点。
“把里面这几位爷伺候好了,知道了吗?”妈妈手帕挥着香风,朝伙计吩咐罢,正要往楼下走去,却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子。
“臭小子,眼睛长脚底板了吗?”妈妈低声咒骂,弹着身上看不见的灰土,并瞪着猫腰朝后堂去的小个子,“真是……这么个毛毛躁躁的,赶明儿就让他滚蛋!”
已经跑到人迹稀少处的小刺猬弯下腰,熟门熟路的从狗洞爬了出去,冲那花楼做了个极大的鬼脸,“我呸!滚蛋就滚蛋,以为老子稀罕不成?”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拎着那一叠银票,借着月光看了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种小事,会难住他这个偷中圣手不成?
小刺猬把银票揣好,直接朝着封家去。
这个时辰,封长情照例在小腿上绑了铁板练习马步和踢腿。
只听墙头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封长情忽的回眸:“谁?”
月色下,小刺猬半吊着一条腿倒挂在墙上,正冲封长情干笑,“嗨,大小姐,能把我解下来吗?”
这院子,在小刺猬和兰成先后摸进来过之后,唐进觉得随意什么人都能进,就跟封长情说实在不安全,诱导她在墙上铺了一层绳扣,颜色选的的接近砖瓦的青色,夜晚很难看出端倪。
小刺猬这就是被绳扣给吊住了。
封长情挑挑眉,弯腰卸下铁板,“什么事?”
“当然是你交代的事啊,你看你看——”小刺猬挥舞着手上的银票,“我钱拿到了就赶紧来给大小姐看——”
封长情慢慢踱步过去,一把扯过他手上银票数了数,八百两,不多也不少,刚够。
小刺猬道:“先给我放下来。”
“你先给我说说,你这银子是怎么弄到手的?”
“真是麻烦。”小刺猬翻了个白眼,“我看他们进了花楼,就扮做伙计进去摸了出来,怎么了?”
封长情眼角微微一抽。
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偷,不过这次算是做好事,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封长情抬手一抽。
绳扣本是活结,一抽直接开了,小刺猬咚一声栽到了墙下,发出一声惨叫。
“喂!”小刺猬爬了起来,揉着发疼的脑袋,“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扭到脖子,你这臭婆娘想害死我不成?!”
封长情轻飘飘的瞥他一眼。
小刺猬连忙干笑两声,很快变脸,“对了,我还知道件事儿。”
“什么?”
“我去花楼之前,先去了一趟废宅,杨家那对蠢货啊,别提多惨了,现在手上也没了钱做盘缠,打算找你来要呢……不过我感觉他们不敢找你要,倒是会拉下脸皮去跟封伯伯要。”
封长情眼眸微眯,心中冷冷一笑,“办的不错,早些回去吧。”
“那月俸?”
“给你一月一两。”顿了顿,封长情补充,“下月开始,快回吧,别耽误早上上工。”
“……”
小刺猬切齿。
今天才初二,下月开始岂不是这个月也是五百文?
混蛋,臭婆娘,死骗子!
*
第二天一早,封长情就和封毅一起去了铁铺。
马车上,封毅问封长情道:“昨天铁铺里忙的厉害,一直忙到很晚,也没过去瞧瞧,品芳斋那怎么样?”
“挺好的。”昨天一天赚了二百两有余,出乎意料之外的多。
“那就好。”封毅点点头,他不善言辞,封长情又不主动说话,一路上便相顾无言。
很快到了铁铺,父女二人刚下车,刘水生就迎了上来,“师傅,东家,那天那个买马掌的汉子又来了,就在那——”
封毅和封长情抬眸一瞧,不远处风箱边上坐着个男人,不是杨学义又是谁?
封毅走上前去,“原来是杨兄弟,来的这样早,是有事吗?”
“这……”杨学义看了封长情一眼,说不出口来。
封毅想了想,“是买东西吗?”
杨学义僵硬的道:“没……我就是要走了,所以过来看看封大哥……”
那日凤来楼的事情发生后,封毅就知道自己和杨学义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没办法容忍别人对自己的女儿那样污言秽语的泼脏水,却没想到杨学义会来和他告别。
“要回关外去了吗?”封毅的话刚说完,封长情便淡淡开口,“那就一路走好吧。”
这是彻底把杨学义的话茬给拦了回去。
杨学义没了办法,寒暄了几句就匆匆离开,却没走远,而是一直躲在不远处,想等着封长情走后再来和封毅说钱的事情,没想到这一整日,封长情就待在了铁铺压根没走。
杨学义没了办法,只好先回到废宅去。
杨蕊一听,顿时气得大骂,“她是故意的吧?不对!她不该知道大哥今天去找封毅拿盘缠才对啊,难不成那些骗子是她找的,她故意针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