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彪不得不承认自己退步了,要是换成以前,他早就动手了。不过他并不后悔,也不怀念过去。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活得更好,更真实。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杀人机器而已。
当然,他并不会坐以待毙。他还是会开这一枪的,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他准备拔枪了。
姚菁菁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进来的。
候彪感觉到了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嗡嗡的声音在空气中传出一浪一浪的震荡,整条昏暗的街道都颤抖起来。
正在汇拢的影子像受了惊吓的鱼群,轰一下炸开了,四散逃逸。眼前的姚菁菁不见了,积水的路面也不见了,候彪又回到了现实。
他发现自己正面对墙壁,墙上挂着一幅画,画里是一个头戴花环的少女,穿着白色的印花旗袍,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右手食指若有所指地微微翘着。这幅画并不出色,唯有少女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觉得她在盯着你,一副欲语还休之态,教人心生怜爱。
候彪的右手正插在左胸前的西装口袋里,握着冰冷的手枪。他用左手从裤兜里拿出还在震动的手机,接通电话,一边假装不经意地从画前走过,一边把握枪的手松开,又掏出一片口香糖来塞进嘴里。
口香糖是特工们的常备之物,有许多妙用,又方便携带。不但可以粘炸药、堵抢眼,没事还能开个椰子什么的。
这时候梅教授一行人还在按照展厅的顺序参观。候彪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和姚菁菁通话。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他想起自己刚才的反应说。
姚菁菁听得莫名其妙,问道:“没出什么事儿吧?”
候彪说:“没事,你说你的。”
姚菁菁就把钥匙的事儿说了一下,让他跟梅教授说一声。
“好,我一会儿给你回话。”候彪用力地嚼着口香糖,囫囵地说。
姚菁菁好奇地问:“你吃什么呢,这么好吃,电话里都能听到口水声。”
候彪说:“等我回去买给你吃。”
姚菁菁就笑道:“那我可等着啊!”
挂了电话,候彪把已经嚼得没有糖味儿的口香糖从嘴里拿出来,在手里捏成两个小珠子。他看了看摄像头的位置,背着手从画前走过,手指轻轻弹两下,两粒口香糖珠子就飞出去,粘在了画中少女的眼睛上。
候彪加入了观画的人群,跟在梅以求身后缓缓朝这边移动。
经过这幅少女画的时候,梅以求多看了两眼,显然是画上的两颗“眼珠子”有点不正常。不过这幅已经失了“点睛”之笔的画实在没什么高明之处,他很快就走过去了,并没有人为此停留。
无人因为画上有口香糖而出言责询,大概都以为这是故意为之的。有人还出言赞道:“这幅画原本平平无奇,你看这眼睛这么一处理,立刻就显得立体了,生动了,有趣了!真是了不起的艺术技巧呀!”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我都有点想把这幅画买下来了呢!”
候彪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如果说杀人也是一门艺术的话,他的手倒是有几分艺术的气质的。
他正了正西装和领带,微笑着跟过去,然后瞅个空子附到教授耳边说:“姚总有点事要回趟老家,想把钥匙交给边子远保管两天,问您行不行。”
梅以求愣了一下:“小边回来了?”马上又恢复了一贯不拘小节的样子,无所谓地说,“好好,可以,就给小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