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墙壁和展柜里挂着许多画,作品的类型很杂,有抽象的,有写实的,甚至还有一些摄影作品。候彪不是很懂画,但也能看出来这的确不是一个正规的画展,更像私人的藏品。
他一幅一幅地看过去,没看出什么名堂。不过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怪怪的,就好像他看画的时候总有个人在旁边看着他一样。
候彪注意到展厅侧面的一幅小画,画中是一个头戴花环的少女,背景是一片模糊的绿色。这幅画并不怎么出奇,甚至可以说极其平凡,就连候彪这样粗鄙的人也能看出来,在所有的画作里,这绝不是什么上乘的作品。
但那个少女的眼睛画得实在太有意思,你看着她的时候,就好像她在看着你,无论你站在什么位置,从什么角度去看她,她都在看着你,仿佛她的眼珠是活的,会转的。
她的眼神里透着悲伤,透着绝望,但又似乎隐藏着那么一点希望。你会感觉到她有话要对你说,而那可怜的样子又让你不忍地想要帮她。
候彪走到画作前,静静地站了几秒。一幅画能让一个不怎么懂画的人产生这样的联想,实在是了不起!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看了一会儿候彪终于发现,这画的奥秘除了少女的眼神外,还在于她的手指。她的手放在小腹前,两只手掌自然地叠在一起,但她的右手食指却微微翘起,指向左前方,就好像在偷偷的告诉观画的人——看吧,就是那里,我想告诉你的秘密全在那里!
候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正是他的右后方,墙壁上挂着一幅很简洁的画,就是一个指路的路标,背景是一片荒野中的一条公路,路标上写着——前方170公里有加油站。
这幅画的画面色彩很明艳,却让人感到说不尽的荒凉。前方一百七十公里有加油站,这对于一辆在空旷的西部荒野里开得快没有油了的车来说,是多么让人绝望的希望啊!
候彪恍惚想起了自己受伤后躲在集装箱里漂在海上的日子。那时候,他就是那样的绝望。从最危险的地方逃了出来,不再有人追杀,不再听到枪炮声,却比任何时候都煎熬。
他深吸了一口气,顺着照片中的路标所指示的方向看去,不用七十里,在那个方向,隔着大概不到七米,有一个展柜。候彪知道展柜里的画肯定更名贵一些,不然不会用玻璃罩起来。
他走近去,隔着玻璃仔细地看。画里是一座古老的教堂,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举行婚礼,新郎是个老人,谢顶的头上全是稀疏的白发,而新娘却是个含苞待放的年轻姑娘。同样老得快要死掉的神父正在给新娘戴戒指,新娘伸出手指,低垂着头,脸上不是新婚的喜悦和少女的娇羞,而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冷漠。
又是一幅让人绝望的画作。
新娘的左手拿着一根蜡烛,蜡烛已经点燃,随时可能烧着她美丽的婚纱。当你看着她久了以后,你心里忍不住就会喊,烧起来吧,把一切都烧毁吧!
候彪看见展柜里贴着标签——普基廖夫《不相称的婚姻》。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画,标签却贴歪了。标签的三角形指向另一个方向,候彪顺着看过去,看见那里有一幅很大的壁画。
壁画上是一条灰暗的雨后的街道,街道上空空的,一个行人也没有,却倒映着许多人的影子。
就好像那个世界没有活人,活着的,只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