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变高,就像一棵树那样生长着。他的手臂撑开,变成了粗壮的树枝,五指分叉变成了更多的分枝。他的头发在快速生长,成了遮天蔽日的繁密枝叶,树梢顶上还搭了一个鸟窝。
当然,他知道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种感觉,只是他的精神力的延伸,除了向地下延伸外,还在向空中延伸。
可能是手中的柳条,让他觉得自己像一棵树。树,就要寻找阳光,就要朝着高处生长。所以,他的精神就不停地向上突破,他就把自己长得很高很高。
他抬头看了一眼,一个太阳钻进了另一个太阳的后面,然后又从另一个太阳的后面钻出来。一大一小的两个太阳粘连在一起,像横挂在天上的燃烧的葫芦。
他听见乌鸦呱呱地叫了两声。
葫芦喷出了一道火焰,像一条火龙,在天上飞。
一股灼热的感觉袭来,热得他身上的每一片叶都要被烤焦了。
直到火葫芦又变成了两个太阳,小太阳慢慢地远离大太阳而去,青木才感觉不那么热了。脚下的根在慢慢收缩,空中的枝叶也在慢慢收缩。
乌鸦又呱呱叫了两声。
……
佩特鲁的眼前又恍惚了一阵,那棵树不见了。一阵清风吹过湖面,刚才还燥热的天又变得清凉起来。
他听见拉里夫人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佩特鲁朝湖滩上看看,成片的野人跪在那里,青木像根木头一样站在他们面前,看样子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他扶着拉里夫人走过去,一直走到青木的身后。他看见青木缓缓往前走去,跪着的人群挪动膝盖,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佩特鲁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关于中国最后一个皇帝的电影,里面的一群扎着辫子的人也是这样,成片地跪在他们的皇帝面前。不过那个皇帝只是一个傀儡,他只能住在被高耸的围墙围起来的皇宫里,爬到屋顶上看看外面的世界。而那个世界真正的权力,在城外那些手里有枪的人手里。
“夫人,我总会替你报仇的。”佩特鲁用力握了一下胸前的枪。
不过他马上就想起,在这个扭曲的时空里,象征权力的,不是枪,而是那根黑色的权杖。
他看见那个野人巫师,举着权杖从远处的山坡上下来了,一直走到湖滩中央,青木也走到湖滩中央。
他们面对面站着,他们的周围跪着几百野人,把他们围成了一个圈。
野人巫师的眼里喷出火来,举着权杖的手在颤抖。他就像一头愤怒狮子,呲开锋利的牙齿,要赶走所有的偷食者和侵犯领地的异类。
佩特鲁听见风呼呼地响,就像海上风暴的前奏;湖水也哗哗地响,就受了巨大的潮汐力的牵引。他知道这都是精神上的幻觉,就像做梦一样。
正当他以为即将有一场精神上绝世大战要发生的时候,他看见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野人巫师跪了下来,把权杖横放在双手的手心里,高举过头顶。
风吹过他的脸,从那深壑的皱纹里吹走了几粒沙子,萧萧索索地落了地。
青木伸出一只手,接过了权杖。
乌鸦呱呱地叫了两声,沉寂的野人们又吟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