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了这几句话,建元帝就已经咳嗽上,李公公忙捧来一碗参汤,嬴彻看了一眼,道:“我来。”接了过去,亲自喂给建元帝。
殿内有浓烈的药气和病人特有的衰败和腐朽的气味,滟贵嫔服侍在建元帝身边,嬴彻喂一口,她就用丝帕给他擦一下嘴。
建元帝喝了两口就摆了摆手,让嬴彻放在一旁,瞧一眼娇娘,道:“花氏是个有福气的。”
嬴彻略低一低头,声音饱含着一抹唏嘘之色,“她哪有什么福气,跟着儿臣在黔州受了好几年的苦。”转过头笑着看一看娇娘,“是儿臣有福气,可以娶她为妻。”
娇娘凝望过去,眼神动容。
建元帝瞧一瞧他们,笑了一声又引发一阵咳嗽,李公公赶紧给他拍着后背,轻轻道:“圣上要当心龙体。”
嬴彻见他面色不好,道:“不如父皇先休息,之后儿臣再来看您。”
建元帝面上一慌,急急拉住他的手,“别走。”
他声音沉浮不定,“父皇不知道还能看你几眼。”他目光似贪婪一般注视着嬴彻,伸手抚摸住嬴彻的脸,“你长得太像你母后了,不过朕就要和她团聚了。”
嬴彻声音哽咽,“父皇,您别这么说。”
建元帝轻而无声的笑了笑,“傻孩子,是人都有这么一天,朕虽然被称呼万岁,可人怎么可能万岁哪。”
紧紧握着嬴彻的手,他的手指苍老精干只剩下一把骨头,“这两年,你过得可好?可怨朕?”
自然是怨过的,他怨恨建元帝对他不公平,在他小的时候将他送去离国为质,大了又将他一家大小都发配到黔州那荒凉之地。
可如今面对着他,嬴彻的怨恨却已随风而去,他摇一摇头,“没有,父皇,我过得很好。”
建元帝闭上眼睛,良久睁开,他目光定定有神,直视着嬴彻,“彻儿,你别怪父皇,父皇都是为了你。父皇知道,这朝廷上蛀虫太多,父皇怕你应付不来,父皇要给你铺路,让你登基之后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所以,父皇只能忍痛把你调离开京城,万一连父皇都控制不住,起码能保住你的命。黔州虽不富裕,但好在天高地远,你就算想称霸一方,凭你的能力也不是不可以。”
嬴彻豁然惊目,失声道:“父皇——”
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建元帝的用心良苦,他只是想将一个干干净净,一个全新的朝廷交到自己的手上,他为他铺好了路,为他铲除掉一切的荆棘,拔掉所有的路障。
嬴彻眼中含泪,他回握住建元帝的手,“父皇,对不起。”
“傻孩子,父子之间还说什么对不起的?”建元帝笑着看他,“要说对不起,也是父皇对不起你母后和你,父皇能补偿给你的,只有这么多,至于你母后,等到了下面,父皇再给她赔礼道歉。”
他的目光微微涣散,殿中光线被重重鲛鮹帷幕照的稍稍亮堂些,透过雕花窗棱的淡薄天光淅淅沥沥的落在建元帝消瘦的面庞上,他似自言自语,“你说,你母后会不会原谅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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