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恩!”有神官颤声喝斥道。
云间墨站得笔直,看着慕容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谈判?说来轻巧,我有何面目对她?在座诸位,你们又有何脸面,有何条件与她谈判?当年害怕她了,便将她,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天真少女压在苍夷山下九万年,让她忍受百锁穿心的痛苦与漫长时光的孤寂,如今需要她了,又想拉她出来帮忙对敌?你们不觉得羞愧吗?不觉得无耻吗?”
众神张口结舌,目瞪口呆,面对云间墨的诘问,他们竟无力反驳什么。云间墨继续说道:“我自觉此生无颜见她,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求她镇凶,慕容荒,我云间墨此生无愧天地,却唯独欠了她一个承诺。即使是你不下令,我为天下苍生也会去亲口问一问她,但若她不愿,我也恕难奈何,彼时,我将化归天地,融入世界道源,以此镇凶。”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出神殿,无一人阻拦。
“陛下,臣请愿化归天地,借法镇凶。”
“陛下,老臣请愿化归,即便是拼上神魂俱灭,能护佑苍生周全,也值了。”
“陛下……”
云间墨走后,众神纷纷请愿,以诸天众神化归之力进行血祭,唤启世界道法本源以镇凶。这种办法不是没有人想到,只是其作为一种彻底的同归于尽的法术,于神族而言远比血战到底要残忍。毕竟战死后尚可转世重修,而化归则是真正的神魂泯灭,自此不复存在了。若云间墨不开口,怕是极难有神族主动提出献祭神魂之举。
苍夷山底,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我再次睁开了双目。锥心刺骨的疼痛让我极其狂怒。我大吼一声,全身法力澎湃激荡,伴随着“咔咔”的响声,全身上下的玄铁链被我裂成无数碎片。我仰天长啸,在毁天灭地般的紫色光华中,挣脱一切束缚,冲天而起,苍岚峰山崩地裂,魔皇夜澜,终于重现世间。
紫电霹雳划破长空,苍穹墨云滚滚,天地晦暗。我身形悬空于绝颠之上,长发在狂风中凌乱飞舞,妖邪幽深的紫眸俯视天下众生,是了,九万年,好久没有过这种畅快的感觉了。
“阿岚!”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目光转向那声音的来源,我眸光森然:“云间墨,你丫还有脸回来!”
“阿岚,你听我说……”云间墨艰难抵御着法力激荡带起的狂风开口道。我冷笑一声,一个巴掌就把他扇飞出去:“云间墨,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云间墨被这股劲风重重地拍飞出去,甩到山石上。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了鲜血:“阿岚,我……”
我毫不犹豫地又是一巴掌将他扇飞:“算计老娘算计得很爽啊,什么狗屁承诺,什么自由,都他妈滚蛋!老娘当年太天真,竟傻乎乎地相信你的花言巧语,现在我是明白了,所有人都是虚伪的。唯有自己可信,举世皆敌又如何?若天下不容我,我便覆了这天下,直到天下有我容身之处的那一天!”
云间墨还没有爬起来,又是被我一通狂扁,直将他俊美无俦的脸蛋揍成惨不忍睹的猪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我一步步踏空而来,淡淡地俯视着他:“亲自送上门来找打,云间墨,你真是够聪明的。”
云间墨苦笑一声:“阿岚,解气了么?”
“以为这就完了?”我眼眸微眯:“想得美!”
“阿岚,你听我说,混沌仙墟开启,太古四大凶兽出世,天下苍生即将被屠戮,普天之下唯有你可与之一敌……”
“真是可笑!”我冷声道,“天下苍生关我何事?老娘不是圣母,凭什么要以恩报怨,当我是傻逼吗?”反手间紫电化鞭向云间墨又是狠狠一抽。云间墨又被抽得倒飞出去几米,皮开肉绽,鲜血迸溅。他咬牙艰难道:“阿岚,并非天下苍生皆负你,他们许多人只是不了解情况罢了。你忘了秦艽、陆晞他们了吗?你忍心见他们成为凶兽的口中食,被活活撕碎么……”
我眸光微微一沉:“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山灵?区区几句话便想诈我出去?”
云间墨眸中现出几抹痛色:“阿岚,我知晓我对不起你,天下苍生都亏欠你一个公平,若你不愿那便算了罢,神族倾尽全力,哪怕全部化归血祭,也会重镇凶邪。毕竟这混沌之祸,本由神魔两族贪念而起,自该由两族终了。”
“你走罢,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我深吸一口气,收起威压,淡淡道。看着云间墨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化作一抹孤寂。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云间墨,为什么你的阴谋,总是能得逞呢……”
我踏出几步,周身魔皇气息尽敛,似又变回了那个平凡而不起眼的山灵阿岚。手指掐出缩地成寸的法诀,面前的山川景物似浮光掠影般闪现,再次清晰时,我已站在一处凡人城池的街道上。透过一户寻常百姓家的窗户,我可以看到一个红衣红发的萝莉少女正站在一位病人身前,专注地施着针,身边的病人家属满怀紧张与担忧站在一边,透过少女专注的眼眸,我可以看到有什么闪亮在其中,我知道,那是医者的仁爱之心,我的心重重地颤了一下。这是一处较为偏远的宁静小城,人来人往叫声不绝,平凡一如往常,并没有人担忧着末世即将来临。
我右手掐诀再次踏出一步,来到了一处小山坡上。洛云卿与陆晞正被一群山贼围住,陆晞嘻嘻哈哈谈笑自如,众山贼恼羞成怒围攻却被洛玄卿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了。我看见洛玄卿看陆晞的眼神,那是满满的宠溺,更令人惊奇的是,洛玄卿的唇角竟带上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夕阳下二人携手远去的身影,我也由衷地笑了。
踏入妙音国都,当初那个名唤宋鱼歌的琴女已成了一代乐界宗师,正在红墙碧瓦间教调皮的皇子皇女们弹琴。踏入宝璧国,那个少年飞盗白诩凡正敏捷地翻出一户人家的大院,然后一脸得意地抛着手中刚偷来的宝玉。神炼边陲一座小城里,一户平凡民居的小院中,名唤江离的小小少年正发奋练武,眸子中闪耀着坚不可摧的信念。驭兽国灵华城,路府的小姐已嫁为人妻,挽着高高的发髻,坐在雕花的窗前,指间飞针走线绣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儿。仙绮瑶都,一如往日繁华,熙熙攘攘再难寻见那个小乞丐的身影。茶馆中说书人正讲着大闹仙绮会的故事,绘声绘色,引来听众的声声叫好。醉仙国中,那家醉陶然也因孟书生的醉梦千年成仙而出了名,身价大涨,许多人都慕名前来品尝“千年醉”的神奇之处,想要一碰仙缘。尽管灭世之劫的传言已在凡间流传开来,但并没有多少凡人担心这个,一切似如往昔,平静而充满生机。天济堂的雪峰上,提前得知消息的堂主已带着众天济堂弟子离开了素祁山,不知去往何方。站在素祁山天济旧地,风雪依然,这条山脉,以它挺拔伟岸的身躯,为中原亿万生灵挡住了极北凛冽呼啸的寒风。我垂首,俯视着夕阳下这片中原沃土,竟有一种想要守护这一片祥和宁静的冲动,这或许,才是天济开山始祖将天济堂设于此地的初衷?
我转过身去,面对着极北荒原,闭眸感受那四道无比强大的气息。复出的夜澜,因九万年的镇压,实力已不及全盛时期的八成,即使拼尽全力,也只能杀灭一凶,而这是远远不够的。我沉吟之间,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影子,心念一动,便往神界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