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声地说到:“我吃完了,我先走了,嘿嘿。”
不好意思地擦擦嘴,便像骑马一样灵活地翻身骑到了旁边侍女的背上,敲敲驮着她的侍女。
“快带我去找他呀!”
侍女从未变过的完美微笑似乎一瞬间轻轻抽动了一下,继而真的就背着她走了。
“看来真的要吃完,那个小女孩是魔鬼吧?!怎么吃得下去的?”
众人心里大受冲击,等樱柠走后,那个高个子穿黑棉袄的老头子一言不发地猛灌了一口酒,闭着眼睛将一盘肉生咽了下去,几乎噎到。他拼命忍住想要吐的欲望抓紧喊出。
“吃完了,带我去!”
果然老爷夫人也没有拦住他,任他去了,留下的一群人中有几个已经忍不住要呕吐的欲望。
留下来的人偷偷地瞄向堂上,越看老爷夫人越不像活人,高度压力和疯狂的恐惧根本压制不住,某一个人先吐了,继而便引发了大部分人的呕吐,管家轻蔑地看着他们,简单动了下手指,更多的麻衣人出现了。
这些麻衣人似乎是接到了大活,一起挽起袖子来,露出来的不是强壮的手臂,而是一节节粗糙的树干,此时再看看他们露出的脚踝,分明也是带着粗糙树皮的,脸上看起来有鼻子有眼,但是离得近了才看见像是变脸人带的纸面具,麻衣人们不由分说地各自打了一人,这群人里不乏身材魁梧的,竟然就像大姑娘一样被捏着腰轻巧地就被解释的手臂固定在这些树人的肩上,有些本来就恶心的,当被固定在肩上时更是抵到胃部,立刻就吐了个干干净净。
这种视觉冲击下,几乎所有人都慌了,开始胡乱逃窜起来,结果还没跑到来时的路上,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越来越软,转瞬间化成了油状的液体,奔跑着的人刚浮起来喘口气,就感到温度急剧上升,尖叫还没出口,浸泡在油里的身体已经被炸焦了,只留下翻着的白烟冒着泡泡的头部,在油锅里缓慢翻滚。
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稳坐高堂的老爷夫人,这些人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恐怕自己才是宴会上的大菜。
知道自己知道又打乱了别人的计划,樱柠只好老老实实地被侍女背着,带到了一处花园一样的地方。
此处说是花园实在有点勉强,地上的土不像是土,是完整的一块,也不是泥土的颜色,正中间的路看起来滑溜溜邦邦硬,路两旁是又黑又硬的某种植物,上面还长满了倒刺,侍女顺着这条光溜溜的路把樱柠送到了一个铺了花地毯的亭子里这亭子依靠在一个凸起的小山坡上,亭子下面是一汪平静的湖水,这个看起来像是人工的,因为这湖水的边界实在太圆滑了,周围只有那些稀疏的黑色植物做装饰,连块石头都没有。
这个亭子也很怪异,虽然是传统的中式凉亭,但是顶上的瓦片却像鱼鳞一样,明明没有月亮,却自己发出柔柔的光亮来。
刚刚进来的中年人正跪在地上剧烈地发抖。他对面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戴着嵌了宝石的冠冕,身上穿着不知是哪个教派的法衣,金线,彩丝像是不要钱一样绣着祥云,日月,巨人,飞鸟等等,他面无表情,坐在一个造型夸张的莲花座上,微眯着眼,低头看向下面那个使劲磕头的中年人。
“我就知道,哪有那么容易。”
小姑娘心里冲这个夸张的造型翻了个白眼,她从侍女身上下来,用手一划便将红色的头发切断,把那个一直甩在后面的小男生像栓小狗一样牵到那个造型夸张的莲花座旁找了一个突出的花瓣拴好。
一直眯着眼看别人叩拜他的“大人”偷偷斜眼瞄了眼樱柠,又低垂着眼继续装神弄鬼。
中年男人不知道是有多大的事要求,脖子像是装了弹簧一样拼了命地磕头,直到最后一个人进来也没有停歇,而最后一人正是那个黑棉袄的老头。
“人齐了,礼物呢?”
黑棉袄的老头也跪在中年男人旁边,两人忙不迭地掏出了藏好的水晶,想要献给“大人”。
刚掏出来,就听一旁的小姑娘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的年纪都是小姑娘爷爷辈的,又吊着一条命到了这里,眼前这个没有规矩的小丫头片子这样子撒泼乱笑搞不好会冲撞大人。
下意识的两个人就想出声音制止樱柠这种无礼的行为,但是理智让他们注意到,小姑娘一直脚不沾地且没有影子,这很明显的她也不是人类。
这两人以往做多了类似于开坟掘墓偷盗陪葬或者将野外发现的文物倒卖到国外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各自因为各种原因的已接触到这种未知的世界,眼看着所谓的神明就在眼前马上就可以心想事成,这个小鬼却大大咧咧地飘来捣乱,一时之间有些火气忍在心里却不敢发出来,只能把手里的水晶高高举起,希望“大人”早点收下。
谁知面对着虔诚地跪拜着,那周身闪耀神光的“大人”拂尘一挥打翻了两人手里的水晶,横眉怒斥。
“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他左右两手越变越大,两个臂膀变得水桶一般粗细,把两个跪拜者狠狠抓住开始在空中上下摇晃。
“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被眼前的改变吓得不轻的两人在巨幅的摇晃中被弄得几乎又要死过去,但对方体积越变越大,晃动间那华美流光的亭子也有坍塌倾向。
随着“大人”晃动的节奏,亭子屋檐摇晃不稳,地台下方的“湖水”也泛起波澜,整个地下世界剧烈摇晃,两人以为自己做错了事,都已经在脑内走起了跑马灯,却听那个拽着红气球的小女鬼轻飘飘说了句什么。
“好了,不要玩了,都快要天亮了。”
摇晃恶意的增大幅度,在小女孩又说了一遍之后这个穿彩袍的怪物才停止动作。
晕晕乎乎的两人忍不住虚弱的扶地呕吐,视野的余光中那座十几米高的亭子并没有停止晃动,并且在规律地晃动中化为一条红白相间的花斑大鲤鱼。这条大鲤鱼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它身上的鳞片都已经平滑到像镜子一样的可以照映出人的影子,仿佛习惯了这样胡闹的大鲤鱼熟练地在空中甩甩尾鳍游走了,它美丽的鱼鳍像仙女的石榴裙一样摇曳生姿,就连樱柠也觉得惊艳,而这洞中原有的平滑地面在此时迅速缩小,刚刚看着有些诡异的草木树枝也同样缩小,眼看着在面前变成了让他们都非常熟悉的东西。
脚下已经无路而悬浮在半空中的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来时的“路”变成了一条蜈蚣,那一汪湖水竟然只是大蜈蚣的一只眼睛,再鼓起勇气看看刚刚捏着自己的手臂,那两只手臂已经脱骨换肉变成了两个大敖,那个所谓的“大人”也已经变成了一只反着青光的大螃蟹,这螃蟹披着一层有可笑图案的花床单,还是集市上卖的那种花里胡哨的粗糙布料,看起来活像是一个小丑,但是这个“小丑”此刻也有着数米的宽度,体积大小堪比一辆坦克。
那洞中原本高洁的莲花座也已经变成一朵真正的莲花,没有了外层涂抹的金粉倒是这个巨大空洞里唯一算是不夸张的生物了,当然得忽略花瓣上还套着的红色长发,以及发尾上还拴着的那个小鬼。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长相的小鬼了?他看起来平平无奇。”
没有了脚底下的“路”整个地下空间里大得吓人。说话人的声音虽然温柔但是好像用了话筒一般浑厚的被这个洞穴来回反弹着。
樱柠着往他那个方向看去,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长筒马靴的少年踩着空气稳步朝这里走来,他头发特别短,一层短短的发茬不足一公分,明明是很阳刚的发型和穿着,在露出脸之后却看起来非常怪异,只因为这个少年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睫毛长得像个小姑娘,鼻子也小巧挺翘,而他手里竟是真的拿了一个话筒,那浑厚的声音也不是他的本意。
“水晶给你,这个小鬼家里很有钱,我也是听大人说他很可怜才去捞他的,听说他那个老妈跟一个外国人跑了,把他丢给乡下的奶奶养活。”
小姑娘闹着玩一样把四个水晶往少年身上丢去。
“三哥,天快亮了,你的新游戏太费时间了要改一改,且不说吃人肉,就说还搞个替身替你,这得多弯的肠子才能想到?想弄死他们何必多这一轮。”
语不惊人死不休。
被螃蟹钳捏得快死的两人听见这一席话,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还没长全的少年竟然是那位可改人命数,起死回生的“大人”。
他们违反了游戏规则,还不知道怎么死就已经吓得意识模糊浑身大汗了,那个黑棉袄的老人年纪大些,豁出去了一样手舞足蹈地大喊起来。
“大人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而那个少年连个正脸都没给他们。
“樱柠,你这才当了几年人?就修出这般善心了。”
被叫做樱柠的红发女孩并不把他的打趣当回事。
“快点完事吧,天都要亮了。”
生命被掌握在两个小孩手里的中年人眼看着他们离那只巨蟹的口器不足一米,巨蟹口部层层叠叠,另有多只触手正在不规则的晃动,眼瞅着就要将两人塞进嘴里。若被这豁牙咧嘴的怪物咬上一口,一定不会马上死去,而会是被它那复杂的口器一点点地研磨吮碎,当时就被吓破心脏而死或许是最痛快的结局。
想到大概率死也死不痛快,两人已经吓得快虚脱了。
“现在说话挺溜了?不错。”
少年丢掉话筒打了个响指,那个巨大的青螃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只不到巴掌大的普通河蟹,河蟹张牙舞爪地不服气似的夹在老头的破棉袄上。
两个人落在半空中却是站也站不起来,跪也跪不下去,只能在悬空无用挣扎,因为剧烈地抖动老头子棉袄里的芦苇花随着他的挣扎飘的到处都是。
“三哥这个新样子倒是符合我的审美,好皮囊。”
樱柠已经不再拽着气球,她踩着空气蹦跳着又骑到少年的肩膀上,而那个少年也很熟练地就这么让她骑着,还对这个赞扬十分受用的扬了扬头。
“把水晶给我,你先说,求什么?”
趾高气扬的少年扛着一个小女孩坦然地受这两人的叩拜,他随口示意黑衣老人,仿佛高看他一眼。
“我,我想想有后代,我的孩子总是生出来就死掉,我的老婆子年纪很大了不能生了,但是我还是想有后代,想有很多后代!我想有几个儿子传宗接代。”
少年瞄了一眼肩上的樱柠,果不其然,听见这话的樱柠原本天真灿烂的笑容不见了,看样子是生气了,他们每每重新转世时,都会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这个人类躯体而多多少少沾染一点身体本人的喜恶。
“你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再给你几个女儿好不好,女儿贴心,你看起来过得也很不好。”
“女儿?女儿有什么用?还不如养几只鸡过年还能杀来吃。大人,不劳烦大人,若我有儿子就已经能了却我的心愿了,如果可以,我还想有些钱财。”
“当了几年的人,想不到还是看走眼了。”
樱柠自己嘟囔了一句后觉得有些丢脸,她便不想再管这个老家伙拍了拍气球准备回家。
“我的朋友交给你了,天要亮了我要回家去了。”
“嗯。”
少年拍了拍樱柠乱乱的头发,那条巨大的鲤鱼缓缓游来,轻轻地顶了一下气球,算是送樱柠离开。
目送小姑娘离开的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这个妹妹是兄弟五个里面最年轻的,而他们每个人到这里都有自己要体验和经历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这相当于学习之旅。
在他来这里的时间里,他们知道了这里的智慧生物发展成依靠声带的震动来交流彼此想法的方式,这种低级别的震动在他们看来却是证明这些生物有了进阶机会的证据,他们兄弟几人在这里观察的前一段时间里,这些生物也给他们起了很多属于地球的名字。
神、鬼、妖、魔、一切的主宰……
实际上他们说得对,但是也没那么准确。
几个兄弟在初步了解的几万年里学会了人类生存的基本规律,他们跟人类一起迎来了一个非常不同的时间点:即人类中有一小部分人开始尝试理解“生命的真谛”这一问题,在这一小部分人中又有一小部分人竟然发展出类似于和他们差不多的概念来。
越级进化,这就有意思了。
于是在这个神奇的时间点上,他们将家里最小的成员也呼唤而来,一起见证一个零级物种的越级进化。
较为高级的文明在很大程度上显现在对万事万物规律的敏感上。
不同于银河系的现有运动规律,梵贝星系的基础物质元素成分有所部分不同,并且运动规律也与地球上的运动规律不尽然相同。
在梵贝星系中有比较独特的生物基础,以樱柠兄妹为例。他们的生物躯壳是和其他兄弟们共同吸附在梵贝星系的某颗恒星上的,他们的能量都来源于同个星球,因为特殊的环境导致他们体现出基本一致的生物表现以及基本一致的生物磁场,并且共享一个生物波频段,虽然他们没有发声器官,但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生物磁场他们完全可以做到自由的共享信息。
就好比某些同卵双胞胎,当他们的生物信息达到了非常相似的程度之后某些状态下即使是人类也能做到“心有灵犀”。
在有意被人类思维同化后,知道了“善恶”,明白了每个人类甚至也有不同的性格,在通过生物磁场占据人类躯壳的同时,他们对待地球生物的态度也逐渐区分开来。
兄弟几人因为长期浸染人类社会体系,也衍生出了不同人类性格。
老大秉节持重,颇有一些“钻研精神”,涉猎最广,但总是监督弟妹禁止他们扰乱整个人类群体的进化历程,只允许他们一遍又一遍的身为人类去体验。
老二君子谦谦,从善如流,但是他到了地球之后,却对占地球总面积七成以上的海洋更为感兴趣,很少主动露面,常常不去找他,他自己也不主动离开大海。
老三具备了非常原始的人性,他从不听从老大的规定,在老大看不见的地方为所欲为,但是基本也不会过度干涉人类社会,大多时间都和已经死去的人类的遗留磁场一起玩耍和交流,不过兄妹几人都知道他的放浪不羁和阴晴不定。
老四和小五都因为来地球不久,行事全凭自己开心,用老大陆扶光对他们的形容来说目前这两人现下处在鸿蒙未开,头脑简单,笨拙幼稚的状态中,就算想干扰人类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他说得也确实没错,特别是最小的樱柠,这几世着实被人类骗得极惨,多次被人类提前送到了生命终点。
从老三的临时居所出来后,樱柠百无聊赖地和气球一起在空中散步,当她心中没有准确的方向时,就随着红色气球带她去这去那。
反射着月光的橡胶气球兢兢业业地拉着她的伙伴飘上了来时路过的清河桥,樱柠心情不佳因而有些赌气地坐在桥边的栏杆上。
清河桥大桥在20世纪80年代初新建,桥两边的扶手上每个主要的柱子顶端都蹲坐了一个可爱的小狮子。抱着气球的樱柠暗自觉得今晚被那个黑老头伤了心情,她如今投胎也没有几次,却只觉得人生实在太辛苦。
要是大脑一片空白的磁场投胎新生,必定在第一世就可以学会很多人类的情感,或喜或怒,或贪或痴。但是她们却并不一样,因为生物信息达到了高度统一,他们的种族就具备了高度的记忆遗传,来到银河系时已经是带着几千万年形成的固定思维模式来的,并且相对于蝼蚁一般短暂生命的人类来说,除非寄存的星球遭受陨石炸毁或因为熵值增加而慢慢消耗殆尽,否则他们便不会有死亡一说,因此他们的记忆也是代代累积了数十亿年之久,这一点也是其他生物不能达到的。
如果人类能世代传承记忆,一辈一辈的记忆相积累,那么他们的进化只会更快,那也早就不是当下这个样子了,因此当樱柠初次用生物磁场选择占据一个人类胚胎中时,她第一世的父母都以为这是怀了个妖怪。
在原始社会里,人类对自己都没有什么正确认知,知识范围能超过本身的群居部落就已经很厉害了,自然出生的婴儿或许可以笨,可以丑,但是不能特殊。然而初次做人的时候樱柠生来便怪事不断,她不会哭叫,出生不到一天就能做到听话学话,不仅如此,将她放置室外又能指挥走兽,控制晴雨,没有几天后就能理解人话不局限于鹦鹉学舌;而当父母邻居对此忐忑的讨论的时候,樱柠甚至会瞪着眼睛看向说坏话的人,全家都因此被吓得没出月子就把她送到了毫无遮挡的石头悬崖上,想用烈日炙烤的方式驱逐她身上的邪祟。
于是才出生没多久的第一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还没明白错在哪里的樱柠因为寄生在这具弱小的躯壳中,所以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太阳把她烤的严重脱水意识迷离不得不离开,被迫金蝉脱壳的她痛得难受,悬浮在空中随着脾气生气地将空气中蒸发的水分凝结成冰晶,大量的冰晶飘到云层中,厚重的云层遮挡了部分紫外线,也因为冰晶的反光性让已经偏西的太阳光线产生了折射,于是方圆数十里的人们都在天将傍晚的时候看到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骇人奇观:三日同辉。
对于半开化的人类来说,这种奇景杀伤力不强但是恐吓力度满分。
已经被迫脱离肉体的樱柠看着惊吓的村民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她肉身的爹妈哭着喊着上山跪趴在自己的尸体上寻求早逝孩子的原谅,对于他们而言,恐怕是得罪了下凡托生的神仙,所以神仙惩罚他们同时被三个太阳炙烤。然而因为他们的愚蠢被晒得半熟的婴儿皮肤早都大半脱落,虽然小手还举起来捂在半边脸上企图遮挡太阳,但是也已经药石无医了。
投身第二世时,吃一堑长一智的樱柠出生便自以为是的动也不动,不敢暴露她的想法,生硬地想伪装成正常的婴儿。
当母亲给她喂奶时,硬塞她才知道喝,被掐了也不知道疼,穿得少了也不知道冷;第二世的爹妈以为生了个傻子,眼瞅着到了三四岁还是不会吃喝不懂说话,家中又并不宽裕,夫妻俩心一狠就这么丢到河里淹死了。
之后这一世更加凄惨,懵懵懂懂活到了近代的她,没成想好不容易学会走路了,却遇见了大荒之年,先是被投喂草根树叶当做肉猪养殖大,关在羊棚里过了十几年,其间有少数机会能出来看看太阳,还没长几岁,又迎来了战乱,家人苟活战乱已经很不容易,便不想再继续将养这样一个累赘,她这一世就在黢黑的羊棚里带着满身污垢活了不到十年,在一个漫天大雪的日子里就这么被亲人当做牲畜活劈了,胳膊腿切成数块摆在案板上,生物学上的父母们穿着破皮烂袄双手所在袖筒里,就站在自家门前等那些一样饥饿的客人来挑选。
就这么几世下来,初为人类的樱柠除了饥饿、寒冷、痛苦啥也没感受到,同为新手但是上手很快的老四及时出现,对这个运气很不好的妹妹表示极大的同情,两个人便有计划地在某一世转到了同一家里做了次龙凤胎。
有了领路人之后樱柠这才将学会“做人之道”。
这一世的家庭非常殷实,父母也是封建年代尾期少有的恩爱,父亲读过几年书,母亲是个在学校里认识的富家千金,两人的家事、价值观、爱好和习性都十分相似,因此也恩爱了数十年。
当双生子出生的时候,哥哥哭一声,妹妹就学着哭一声,哥哥笑了,妹妹也笨拙地学着笑,一唱一和配合得非常好,所以父亲便给妹妹取了“嘤咛”两字的同音字,女孩子家总以花入名,所以就定下“樱柠”二字。而老四惯用的名字还是他第一世时的名字,他幸运地在第一世生在了颇为和睦的官宦世家,而他第一世的父亲对当时作为小儿子的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延续家族世代为官的愿望,所以起名:尉迟簪绅。
从这一世起,樱柠总算能安心地跻身人类世界较为平稳的前十分之一的阶层里,她终于得以脱离低级的生物需求开始有命经历人类的情感世界。
几番轮回之后,终于能独立投胎的她来到了老李家,借用了刚好因为高烧脑死亡的李蕊蕊的身体。
这几世下来后自认为学得挺好的樱柠白天上学,晚上还要找一些活跃的还未消散的磁场来学习和交流如何做一个正常人类,这些生物磁场在原本的躯壳心跳停止输送血液后脱离身体,大脑在这之后不久会停止提供维持生物磁场的生物电,这些磁场才会在没有能源供养之后慢慢消散。
大多数能有机会在“身后”保留磁场运动的都是脑结构未遭受过多损坏的,且长期保持磁场活跃的脑力强者也会维持较为长久地脱离肉体的磁场活性。
原本樱柠找到活跃度较好的完整的磁场并不难,但是现代部分国家规定对于死者的埋葬方式由“土葬”改为提倡“火葬”,能做到保留逝者身故后“停放”三到七天这个风俗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因此很多磁场在没有获得足够的能量积蓄的时候,能够提供能量的肉身就已经被推进了焚化炉,所以这几十年来,能在夜里陪她玩笑、打闹,教她一些常识的“好朋友”越发的稀少,这也让樱柠像养猫上瘾一样开始习惯性囤积起“好朋友”。
清水河新建的大桥跨度五十几米,因为是入海河,河里有许多内陆堆积的不完整的灵魂,也有一部分历年来殒命在这条河里的原住民。
大脑活动越频繁的生物对于能量活跃度就越敏感,像河流或者风都能裹挟冲击空气和水中残存的能量,这些能量非常吸引敏感人群,而大部分敏感人群都是儿童和青少年,对于磁场能量的吸引这些人群很难抗拒,天生的吸引会让他们意外地想下河试试深浅,而过少的社会经验达不到阻止这种不理智行为的能力,所以敏感人群不适合独自玩水。
此时樱柠透过如银镜般平整的河面看到众多残存的磁场就在水平面下笔直地站着。他们因为死时就在河里,所以除非有引导,否则很难再有出河的机会,一部分能量会被冲刷着从河入海,从海如云,由云化雨,融雨入土,碎片能量会被植物吸附,植物开花结果被动物食用,小型动物被大型动物捕杀,经历种种辗转之后会再次回到人类体内,复杂的能量汇集在人体中,幸运的话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摇号”得到属于自己的胚胎,这就是一个完整的轮回,如果有类似于樱柠兄妹这样能控制生物能量的,那么轮回也会变得简单直接。
这些无主观意识的魂魄们现下只能摩肩接踵地排排站,挤在这浅浅的河床里,隔着头顶一层清澈的河水纷纷高仰着脸瞪大双眼看向桥上的樱柠,有些嘴里啊呜啊呜的张合,就像是想说一说他们生前的苦。而樱柠此时正觉得无聊极了,她伸手抓起一把月光来,编成白天学校里学会的手镯花样,编得长长的,扔到河里钓小鬼玩,被吊出来的小鬼有的懵懂,有的挣扎,有的咬住了就不松口,凡是被钓上来之后呆呆的,樱柠就把他们甩在一旁,凡是会动的,便被小姑娘捏成球,一把塞进桥上的小狮子雕像里。想到明天上班上学的人发现这些狮子会眨眼动眉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样害怕,她就觉得很有意思,拍拍手开心地回家睡觉等天亮了。
回到在被窝里熟睡的躯壳中,醒来之后的她将还是那个有点迟钝的李蕊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