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上几年的话都会因为发展过于迅速造成认知断片,更何况在院内还会服用各种药物,出院后的“患者”也常常会因为无法跟上社会变化速度产生很强的心理障碍,所以很多年长的患者干脆回到了医院,只要费用不断主动要求入院的话就已经显示出这人心里是有些不康健的,因此院长们并不介意他们在此平静地住下去。
老刘悄悄地进了栏杆,尽量不打扰地在这女病人后面不远处坐下。因为个子小,他的病人,叫做李蕊蕊的女孩正盘腿坐在一张普通的休闲椅中。
“我最亲密的朋友,是个外星人。”她半边脸在阳光里,用手卷着自己的长发发尾。弯弯的眉眼中倒映着太阳的光,眉心眼位各有一颗小小的圆痣,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个尖下巴的小姑娘有一脸不符合当下国内审美的雀斑,非常破坏美感。
“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外星人!”一个大爷突然举手申诉,董大爷是旧院保留下来的老顾客,家里人每年正常交钱,却从不来看他,牙都掉了很是开心的大爷瘪着嘴道:“我七岁的时候,她就这么高,我七十岁了,她还是那么高!我们俩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的感情胜过婚姻!”
这套说法大家已经听过数次了,往往彰显了自己“柏拉图式”的爱情之后,董大爷会再来上一段嘴巴模拟的二胡版“梁祝”,这会导致以前是音乐学院出生的张大妈跟着合唱,之后又会有其他病人像过年一样翩翩起舞,虽然大家都开心,但是往往半天都不得消停,所以有护士适时地上前去制止了他。
躲在后面偷听的老刘乐了,这才是真正病理性的表现,他看见李蕊蕊眼里有种找到同类人的兴奋,然而等她听说这个大爷爱上了自己“幻想”出来的女友后,那种兴奋好像感变成了厌恶。
“老变态。”
她竟然毫不掩饰地骂了那病人一句。
病人们说脏话实在是太正常了,老刘并不觉得突兀。
被打断的李蕊蕊有些兴致缺缺,但是坐在她旁边暂时跟她一个病房的金阿姨却拍了拍她的手背,既是安抚,也是示意她继续,这位阿姨是几年前入院的,她是一名非常典型的木僵患者,她不好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动也不动地坐着或立着一整天,不是她不想动,是她在精神层次上抑制了自己躯体移动的欲望,这种病人好的时候就跟普通人没多大区别,只是话少一些,而这位阿姨这两年的状况有些不太好,有的时候饭都不能正常吃,觉也不睡,前段时间在白天在角落里站着睡了大半天,护士们去查看的时候,却发现她自己也难受得在默默哭泣。
这年代发展虽快,但是医疗方面疑难杂症多如牛毛,即使老刘多次打电话和以往的师友们对她的病情进行沟通,也却很难缓解金阿姨的症状。
对于金阿姨的拍手行为,病人李蕊蕊看起来并不排斥,但是她跟家人们在一起时却不是这样的表现,老刘取出胸前的便携本,悄悄地记录起来。
被安抚的小姑娘心情很快恢复,她用手挡了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今天的阳光非常灿烂,隔着窗户外的槭树叶微微颤动,有园林工人在给小景做维护,雾状的水汽被喷洒在各种花草的叶片上,透过槭树喷射而来的阳光斑驳的映在玻璃上。
这场好似迎新会一样的围谈是病人们自发组织的,护士们刚刚换班还没有来得及关注这里,因此一时之间没人听到这小姑娘正渐渐严肃地跟每个围过来的患者交流起来。
“你那个好朋友会让你做什么事情吗?会不会跟你交流后改变你做事情的决定?”
李蕊蕊问还在豁着牙哼唱的董大爷。
入了神的董大爷已经尝到了两蝶起舞之时,正是兴头上,根本不理会她。
摇摇头,她又去问金阿姨:“你头发留得很长,你喜不喜欢风吹头发的感觉?喜欢晒太阳吗?”
刚刚还能自如活动的金阿姨却因为饭前药物的影响,意识朦胧且思维混沌,她难受的缓缓摇了摇头。
“哎……你们都不说话,我就说给你们吧。”
年轻的女病人调整了一下坐姿,她背对着太阳面对一群思维不太清晰的病友们讲起了她自己经历的世界,而当了二十几年精神科专家的刘医生也在这个还算有秩序的午后,听到了一个关于过去和未来的奇幻故事,而这故事不仅让围观的病人们都听得入神,就连老刘也几次神摇意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