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莫急,仙君对价值连城的宝物不感兴趣,他有兴趣的,是水。”
“如此,真是甚好。”我笑了。千百年前,我的的确确珍藏过一坛雪水。那是松林针叶上的残雪,清寒而凛冽,有松柏的芳香。原想送予师父煎茶,可忙起渡劫的事便忘了。此后历经种种变故,叫我如何想得起来。
回到留山,三日将将过半。朔潇意料之外的不在。石桌上留有他一封信,大意是他要去天庭复命,让我留在此处等他回来。我看了不觉好笑,他何以觉得我会好好听他的话呢。
那坛雪水被我用法力封着,那么长的岁月过去也未熔化,启坛仍有阵阵冷香。我带着它去见芷扬仙君。
芷扬仙君见了坛子里的水,似乎很满意。听罢我的来意,沉吟半晌。他拢了拢长袖,眼眸是望穿世事的沉静。他启唇,声音是历经岁月荡涤的清明,“后生,你要复现在世之人的记忆,可是要逆天行事,需承担不可预知的后果,你,想清楚了?”
“是,非此不可。”我毫不犹豫,字字恳切。
“好吧,如你所愿。”芷扬仙君长叹一声,飘然远去。
逆天如何,天谴又如何?只要再见到师父,哪怕是梦中虚幻,哪怕梦醒后一切消散,也值得。
当夜我回到留山,饮尽了忆昔。
陷入沉睡前一刹,似乎听到朔潇喊我的名字。他不是在天庭任职吗,怎会回到留山?然而这已不重要,外界的一切都渐渐离我远去……
那个清濯身影,与我距离千山万水,几世几生也难以企及。可现在他不是就在面前?
“师父——”我小心翼翼地呼唤着。师父慢慢转向这边,一袭青衫洁净淡雅,银质面具覆出半脸,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
我伸出手来,指尖却透过了师父的衣衫,如虚空般穿了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起,摇摇晃晃地飘向更深处。
我的魂魄飞到了凡世,一户人家。我浮在半空,看到位姿容柔美举止持重的女子,她怀抱一个婴儿,悠闲地在庭中漫步。那婴6儿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转眼,婴儿长成了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小姑娘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又多了几分活泼俏皮,很是讨喜。女子亲手教小姑娘弹琴,细致温存,竟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小姑娘聪明伶俐,一日便可习得一曲。女子总是微笑,讲解一些乐理:乐者,太古圣人治情之具。人有血气生知之性,喜怒哀乐之情。情感物而动于中,声成文而应于外……又云,伏羲造琴,舜制五弦以歌南风。琴者,禁也,禁物之淫心,涤精灵之怨思。
女子唤那小姑娘,永安。
永安,永安,你要好好学琴,当年你爹,最爱听琴了。女子说这话时,神情温柔,怀有憧憬。
那爹爹呢,他在哪里?永安眨巴眼睛,问得天真。
他……他,不在了。女子不禁动容。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爹爹死了吗?永安大惊。
奇怪的是,我心仿佛也被揪起,生生地疼。
不……在了。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宛如经历。
对,女子点头,颊边滑下一滴清泪。
这个场景,如斯憾然,仿佛直面。
她是谁?永安又是谁,有什么秘密,就触手可及。为何梦中只有这些,却无师父?忆昔忆昔,忆的是往事前情。那么这便是,我的前世吗?
凡人若有执念,便有来世。渴盼来世与想念的人相见,再续一段情。然而他们不知,能再续前缘之人少之又少。
我的前世,是否也有执念,那执念又是谁?
“永安!”只听得一声呼唤,我蓦地回头,讶然发现自己变成了永安。是忆昔带我回到了前世。此后的记忆退如潮水,顷刻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