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伸,见那小孩竟然还没走,正直直跪在地上。
老佣人见了,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书房。
“九爷,那孩子,在门口似乎跪了一夜。您看,是不是-----”
“罢了,让他进来吧。”
承译进了书房,于九王爷案前一立,九王爷低头忙自己的,也没同他说话。
承译见这九王爷明明正年轻,似乎比他大不了多少。可偏偏被带他进来的那老头儿唤了一声“爷”,他还以为,这九王爷该是怎样的暮色苍凉。
承译就候在九王爷身边,给他添了一上午的茶。
而这九王爷也未再出言赶他。
临近晌午,九王爷喝够了茶,起身出门,留下了一句,“府里多随意,只一条你需谨记,为人要当重诺责。”
小小衣摆一掀,他郑重一跪,于九王爷身后道,“承译记下了。”
又见九王爷点了点头,迈步出了书房。
他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多年来,九王爷于他有救命恩,亦有教化恩。
承译来了没几天,清早,朱红门扉一开,那老佣人懒腰还未伸完便眼角一抽。看着石阶下躺着的小孩,不禁道,“得,这又来一个。”
跑回去一问九王爷,九王爷说了一样的话。
“抬进来吧。”
“是。”老佣人转身,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爷,这外面灾民这么多。您收留一个也就算了,这再来一个,若是传开了-----”
萧池才不考虑这些,只说,“无妨,来都来了。”
将那孩子往府里一抬,几人觉,这孩子与承译年纪差不多。
承译一看,只觉得这人更是眼熟。
站在他跟前想了许久,承译才恍然。前几日,自己手里最后一块余粮,就是给了他。
承译给他备了吃的和水。没想到,他醒来,也不着急吃,也不着急喝,见了他一笑,说,“好久不见啊。”似乎生怕自己忘了,又忙说,“我叫和风。”
九王府书房,承译候在外面徘徊了几遍。
和风已经进去许久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眼色,究竟能不能让九王爷将他留下。
萧池只觉得这个和风和承译还是有区别的。
和风一进来,倒也不拘谨,东瞧瞧西看看,不多会儿,便将他这书房里外里瞧了一遍。
而后便往他案边一站,说了一句话,“人总是要生病的,我会是天下最好的大夫。将来,能保九王府上上下下身体康健。”
九王爷听了,手中笔一顿,抬眼将他一瞧。
眼前这人小,口气倒是不小。
他也没有承译的耐心,没多久便等得不耐烦了。干脆往他案前一趴,直接问他,“喂,九王爷,你到底留不留我。”
九王爷也没怪他没规矩,一言一语不过心性使然。他只笑说,“府里东边的药庐,归你了。”
和风从书房出来,拾阶而下。承译跟上他,问,“爷肯留你了没?”
和风只瞧着他笑。
承译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问你话呢!”
和风这才说,“那是自然。”
年华易落,这一转眼,十多年都过去了。
和风对他的心思毫不掩饰,而他却一直将知当做不知。
待和风走远,承译只觉得有浓郁香气落在他鼻前。虽是没忍住皱眉,却也低头看着眼前女子。
他没忘记,入府第一日,九王爷便同他说过,为人之当重诺责。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承译只说,“是,我要娶你。”
芙淑闻言,缓缓松了攀着他的手,一掩唇,笑出了声。似乎她一笑,额上朱砂便更耀眼了。
“又是一个想当然的男人。”眼角一抬,几近反唇相讥,杏眸一闪,眉宇间却是数不尽的风情,“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愿意嫁给你?”
这话问得承译有些糊涂,“可你我明明-----”
谁知,芙淑听了,轻一低头,又笑开。良久,她才止住了笑,于承译房里一转。
他房间清简,布局简直与少年心思一模一样,一眼便能望到底。
“若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不知道要嫁多少回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这九王府着实有趣。
有的人,你怎么看都看不懂。可有的人,又单纯得一眼便能看透。
“不过还多谢你。若你愿意娶我,九王爷又同意的话,我便不用再回宫里去了。也不用留在这里日夜给别人跳舞了。从今往后,舞事知己,不事权贵。我也再不用费心讨好任何男人了。”
临出门前,她站在承译面前。难得的规矩,双手轻轻背在身后,没有动手动脚。
“你啊,是第一个说要娶我的人。”
妆依旧浓,恨不得浓艳妖娆得让人看不出她本来的样子才好。可她这样规矩站着的时候,又与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差不多。
舞姬就是舞姬,进了宫面过圣又怎么样。她费心讨好的人其实都一个样,摒弃了身份,三杯两盏下腹,衣裳一褪,都是男人而已。片刻欢愉过后,谁还记得芙淑是谁。
等衣冠又楚楚,谁会娶一个舞姬呢。
能郑重其事,真的要娶她的人,也只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