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一只双翅展开如鹏般的巨鹤,羽毛丰满,仙姿卓绝。落下来以后,还缓慢的踱了两步,一面用喙啄顺了飞乱的羽毛,一面中气十足的道。
“大胆妖孽,竟然敢擅闯昆仑盗取灵芝,实在胆大妄为!”
白素贞胆大妄为的事儿一直没少干,此时见了仙鹤,主要是害怕它的个头。
这是个会飞的,她天上功夫没有地上的好。小和尚跟她一个德行,都是地面上的霸王,一时之间也懂得卖个乖,老老实实的行了一礼道。
“仙人有礼,信女白素贞虽是峨眉山白蛇成精,却一直一心向道,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今次过来盗取灵芝,实是为了救人性命,万望鹤仙网开一面,放我二人归去。”
鹤童说:“妖便是妖,哪里有什么一心向善之说。休在那里花言巧语,速速交出灵芝!”
白素贞心道,你丫一个长在仙山的大长腿鸡成了精就是仙了,我特么地上长的蛇成了精就是妖,无非就是编制不同,你凭啥看不起我?
然而素贞自认是个很懂审时度势的人,知道自己干不过它,能bibi的时候尽量还是别动手,便又哀婉抒情了几句。
鹤童一直居高临下的听着,注意力却渐渐从白素贞身上转到了法海禅师那里。
它发现那个和尚从头至尾都没有正眼看过它,只一门心思盯着那颗灵芝。鹤童顿时觉得自己的仙威被无视了,冷眼肃穆道。
“那个和尚你看够了没有?!亏你也是个出家人,竟然伙同妖孽上仙山盗取灵芝?”
法海禅师这才注意到飞来一个“高个子”,单手抬起行了一个佛礼说:“不是我吃,我们是拿回去救人的。”
鹤童未及他答的这般坦然,说话又不挑重点,气闷之下又逼近两步道:“我说的是,你一个和尚,竟然伙同妖孽盗取灵芝!”
法海禅师说:“哦。”
就这一个字没了
鹤童其实已算是昆仑山的散仙,又因为是南极仙翁座下弟子,身份地位都比旁的仙童高出一等。便是八仙过来做客,对它的态度也都毕恭毕敬,哪里见过这样“慢待”他的。
鹤童并不知道,法海禅师不是慢待,他就是不太爱说话的人。
你说他伙同白素贞上昆仑盗灵芝,说的是事实,又当场被“抓包”,这还有什么好推卸的?
盗确实是盗了,救人也确实是为了救人,该说的都说完了,那还说什么?
鹤童气死了,气的身上光鲜亮丽的羽毛都炸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的瞪着法海禅师说:“你到底有没有点出家人的德行?妖孽本应众人见而诛之,你不收她,反而跟她厮混在一处,成何体统?!”
法海禅师说:“白素贞没杀过人,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只能算妖,如何称的上孽?”
在小和尚眼中,人,妖,仙,鬼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不过是长得不太一样罢了。
人若一心做恶,那也与鬼无异。妖若一心向善,自然也与仙无别,世间万物,无人能选择生而为妖,还是生而为鬼,只因出身不同便硬要分成三六九等,实在没有这个道理。
他平日抗拒白素贞的动手动脚,也非因她是妖而远之,只因她是女子他是僧,谨守清规戒律罢了。
法海禅师话少,心里却自有一番道理。你看他像是逆来顺受,其实是因着世间许多事情都够不上让他在意,若真触动了他执着的一点,便会据理力争。
鹤童第一次被个凡人抢白,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一时之间竟是跟法海禅师展开了唇枪舌战。
鹤童说:“妖就是妖,不能因它没做过恶事便被这种表象迷惑。你要知道,它们的本质就是妖邪,成精之后骨子里也带着逆鳞反骨,人世间吃人捞心的全是妖精,你又怎么说?”
法海禅师说:“那世人也有作恶者,是不是因着这些杀人越货的人,便将所有人都杀了呢?”
鹤童怒道:“你那是强词夺理!人间自有六道轮回,周而复反,作恶之人死后自然也会入阿鼻地狱,或沦为畜生道,自有一番缘法定夺。”
法海禅师说:“沦为畜生道便是前世作恶的人。那仙人是鸟身,也是前世冤孽未曾散尽,今世才来仙山福地修身养性的?那你还是不要总是动怒的好。”
鹤童几乎要被他气晕过去了,尖锐的鸟喙猛地俯瀚下来道:“本仙乃是仙山所养福地所生,怎能跟那些凡夫俗子作比?你是在侮辱本仙吗?”
法海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家只道众生平等,无富贵高低之分,无尊贵卑微之较,怎算侮辱?”
所以说,真的不要轻易跟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吵架。因为他不说话,可能只是为了保护那些吵不过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