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也并不矛盾。指尖敛一敛衣袖,容洛翦水双瞳弯了几分笑:“度支将牡丹养得很好。本宫很喜欢。”步伐一调,她向谢攸宁倾首:“祭酒。这一位是新任的户部度支徐云之。”
声调平平之至,仿佛一句通报。可谢攸宁极疼爱她,谢家近月里也不断支持她在宫中所为,如何不能明白她话里的引见之意。打量徐云之一眼,谢攸宁看不出此人除相貌外有何出彩。但容洛所为总有理由。稍稍迟疑一二。谢攸宁官话来往几句后,凭着对牡丹一星半点儿的所知与他相谈片刻,便亲自带着他入了座。
而这正是徐云之所想要的东西。他意在与容洛交好而非接受招揽,本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容洛大度,不计较他拒绝之意昭然,尚还给了他一条打开人脉往通的路子。实在令他感激万分。
容洛身份属皇族。到底与臣子命妇有别。迎客半日,将剩下事宜全权交予谢家人与何姑姑,容洛提步入了前堂,招待堂中已到的命妇千金。间时听见做客的朝臣们说起民生民计,攀谈一时。便又注意着来往童仆的眼色转与女眷谈笑往来。直至容明兰、容明辕一行特地携礼出宫探望,这才出门相迎。
姐弟之间自然有许多话的。容明辕是家常关佑,容明兰则是朝政困惑。两厢一涉及月前的向凌竹谋害,一顾忌在座文官武将,都是要憋在肚子,寻了地儿才能说得出来的。
但容明辕藏不住——不是沉不住气。是向绫罗扎眼。
向氏是皇后母族,礼制上仍算容洛“母后”。容洛开府,无论乐意与否,帖子都得送到向氏府上。向氏也可以称病不来。但前月里向凌竹谋害容洛,起因便是对容洛的嫉恨。假若受邀再不来,岂非会被人诟病因戕害不成,反而整族记怨容洛?
即便事实如此。为着脸面与来日,开府宴向氏族中都必须有一人前往。
时辰到了巳时三刻。府中落座者众。门房清点过帖子,判定人大约来齐。差人上菜。容洛乃府中主人,自当得第一道菜肴。正应声回席,忽又见一辆牛车在府门前停下。
桃红水仙的八幅衣衫,外着雪青珠花长纱衣。百合髻缀饰飞燕金步摇、点翠勾洙细扁方。眉眼凌厉,唇红齿白,踏脚蹬落地时脚步轻快,明知来迟仍意态轻蔑——是皇后女侄向绫罗无疑。
她出车厢时便已见着府门内的容洛,差下仆取了车内一只匣子。与母亲沈氏匆匆迈入门内,向绫罗同她一齐向容洛、容明辕二人恭顺施礼。而后掩下眼中不耐,顺应沈氏指示,将匣子接到手中打开。
“不知殿下喜欢什么,妾便在读文轩中选了这一幅《猎秋图》。”沈氏身躯丰满,额首宽方,眉目里有一派慈和。言语时嗓音柔和,与容洛说话时好似对自家孩子一般亲切。每一分每一毫语气都拿捏得极其巧妙。似担心容洛顾忌前时事情,她又亲手将画从匣中捧出与容洛展示,“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容洛一句未得言说。沈氏立时将所有一气完成。处处顾及细致。教人难以挑刺。
不过容洛也未曾打算为难向氏。今日开府宴与她了解前朝形势格外重要。且挑唆皇帝与向氏的目的已经达到,短时间内她并无打算再对向氏打压。皇帝对她疑心显露,一切若操之过急,于她、与谢家都并无好处。
抬手将画卷稳稳接过。容洛莞尔:“哪里的话。本宫很喜欢。夫人与娘子一道入座用膳吧。”
二人当然应过。
令何姑姑领着向绫罗沈氏先行。容洛让秋夕将长匣打开,正欲将画卷放回画匣中时,一旁的容明辕蹙眉劈手将画卷夺过。指尖在其上摩挲来去,再落眼看向容洛指尖。方才将画卷丢回盒子里。
“阿姐下次莫要随便接向氏递来的东西了。”声音朗朗。经过盛太医半年的调养,又有崇文馆一众伙伴带着玩闹强身健体,他身躯已好了大半。现下除了一天一碗滋补的汤药与针灸,再也不必多吃其他的东西。
嫌恶地扣了匣子的琐,招手让门房赶紧把画拿到库房。容明辕冷眄一眼向绫罗二人略有僵硬的脊背,语调厌鄙:“上一回朱雀门呕血调休了整整一月,到现在我还记着阿姐血流不止、臂上紫斑叠叠的模样。皇后娘娘对阿姐不怀好心,向氏可见一斑。往后向氏族人这样递来的——不。凡是向氏族人经手的,阿姐还是都不要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