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面色一瞬冷寒,抱着花枝的手臂亦箍紧了稍许,“但本宫从来不得见燕南书信,如何知晓燕南是否已然夭折娘娘手中。毕竟娘娘那般憎恶母亲。恨之极,以燕南发恨,亦非是寻常事。”
容洛的话有一瞬令向凌竹十分惊恐。燕南确实不在她手中,那日陈公公前去捉人,得知燕南早已不在建章宫。容明辕亦张惶寻找。她猜想过容洛是否先一步将燕南夺走,可容洛又火急火燎地来慈仁宫逼她交出燕南,还将狄从贺安在明德宫中的眼线如云削做了人棍。倘如燕南真在她手中,她不至于做出此事。
“他就在本宫手中。”鼻息翕出一声轻蔑的低嗤。向凌竹抿唇,冷冷道:“你想要他,便将名录全全交给本宫。”
终究还是慌了。
拢袖而立,容洛唇际染了不屑的笑意:“娘娘哪来的身份同本宫谈条件。”
那位吴侍郎其实并未背叛向氏。那日她同孟云思商议后做的打算,其实是用贪贿的由头将名录从他嘴里吓出来。可没想他为向氏经手钱财,但与向氏而言并不重要,平日做的差事,也只是经手一些小账目,沟通上下而已。
不过不紧要。谢家家臣众多,平日里细细观察一番他与谁上朝下朝实在往来,即可知晓他上一头又是哪位。至今顺藤摸瓜,也探出了名录的冰山一角。而此时吴侍郎的态度亦在谢家连番示好之下出现了松动。想来不日就会打开金口——向氏不狗急跳墙、杀人灭口的先提下。
向凌竹面沉如水:“那你便仔细着替燕南收尸。”
这是一场极其考验心力的博弈。二人手握于对方来说同样重要的秘密。而且也十分清楚,彼此都不会将那一物交出去。
世家,亲人。都是万分难舍弃的东西。
可容洛早已知晓燕南不在向凌竹手中。
抱花侧身。银红襦裙与满园绯红桃花交相成映。容洛移了一点步子,骤然又顿足,冷声道:“本宫来日会请外祖上奏父皇,娘娘多多珍重。”
话罢又睇一眼向凌竹身上的银红十二幅长襦。余光瞧见桃园远方几位妃子与孟氏,凝神收眼,撤步离去。
赐公主府的旨意是在花神节后的第四日下来的。
彼时正是初六。旨意于酉时落入手中,随之一同的,还有数箱绢帛银钱首饰。当然帝女封公主府在皇帝在位之时尚是头一回,又是为册封的容洛,自不可能仅仅如此。除眼前的几箱金银绢帛外,宫外长乐坊的府中还有车马辇乘、银铜器皿、绸缎衣衫以及各种玩物。此外还封食邑一千六百户。比之寻常公主的封邑多出六百户。可见帝王恩宠。
容洛并不计较这些。前世她便封过一回公主府,今生诸事虽改换,但这一份旨意到底未曾变化。
给宦官们赏了银钱,又送了崔公公一串开过光的檀木手串。容洛看着何姑姑将一众人送出宫门,又让秋夕打发了一番宫中讨赏一众,方将手中圣旨重新放回木匣。
不多时,皇后的礼也到了宫中。
离着诞辰册封之日还有两日。容洛虽不唤她母亲,到底她还是所有皇嗣的“母后”。长女册封,她如何都该替她备至下及笄礼用的金钗、冕服一类。
物什是裘掌事送来的。金鸾梧桐钗、点翠莲花簪、羊脂鎏金镯……一样样搁在托盘之中,满眼下去应接不暇。何姑姑与秋夕一一接下去,在拿到最后一物时拦了拦何姑姑。
木盘中盛着一条赤彤色的襦裙。襦裙轻盈柔滑,上缀一只高傲昂首的飞鸾,其余再无其他装饰。只是每每触之,衣衫上便好似生了池水一般,抖开层层涟漪。
“殿下可喜欢?”裘掌事笑盈盈地夸赞,“这是用东瀛上贡来的料子做的。因色若红枫,触之泛漪,又名为秋水纱。盍宫就此一匹,全用来给殿下做这衣衫了。”
前世百姓羡艳言语仍犹在耳。容洛探手抚过衣襟上的金鸾,恍惚莞尔:“便在这上吧。”
何姑姑骤时一怔,眉间轻皱,唇齿开合数次,化作一声叹息。裘掌事则颇为不解,“殿下?”
“无事。”容洛看向其他东西,眸中带笑:“本宫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