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都给我打结实了!这可是蓉长公主吩咐要打的箭塔,好好干,长公主有赏!”
艳阳照下,监工甩了把汗扯着嗓子道。
提着锤刀扛着捆捆木材的劳役们背朝烈日,埋头苦干无动于衷。
公主,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太过高高在上。
仅存的疑惑,只是那什劳子公主,身为远在京城的深宫女子,为何还管得着让他们岩门海边造什么箭塔?
监工瞪着这群孤陋寡闻的民丁,有些恨铁不成钢。
“蓉长公主是谁?乃是我们大楚当世第一才女!正所谓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才子谁敌手,运筹深宫之中,决胜千里海外......”
“...啊当然,造箭塔也不是为蓉长公主,蓉长公主是为了探幽王爷才费这苦心啊。”
探幽王爷?
劳役们手上活计一顿,抬头面面相觑。
“‘罗大地’怎么就要公主费心了?”有人壮着胆子朝监工喊问道,语气不善。
“不是老王爷罗大地,是罗大地之子,罗小王爷。”监工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哼声道:
“你们眼睛耳朵都白长的?没听说半个月前罗小王爷来我们岩海巡游,被海贼偷袭坠海,至今生死未知啊!蓉长公主说了,这都是没有建立海上箭塔,侦查敌情的缘故啊。”
哐当!
大锤大刀落了一地,劳役们神色或惶恐,或愤懑,不敢置信,惊呼四起。
——
——
哐当!
镀金的妈祖雕像砸在地上,岩门刺史恍若不觉,神情惊骇扭曲。
“谁?”他嗓音不自觉地微微发颤,直直盯着下属,“你再说一遍,被海贼偷袭坠海生死未知的是谁?!”
下属更是浑身颤栗:“回、回大人,是...探幽王府的小王爷罗彻。”
“不是,”岩门刺史满头冷汗,“我记得,半个月前你给我汇报的是,那艘货船上一个搬货小孩看见了里面的货物,你就让护船的浪人把他给收拾了。怎么就变成......”
怎么就变成探幽王府的小王爷了?
“确实是个小孩啊!”下属已经急出了哭腔,“那罗小王爷今年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好像人一直在汉京当京畿府尹,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来了岩门,还上了我们的船啊!”
刺史甩袖怒道:“你还知道他是京畿府尹啊?一个王爵京官,没事会大老远跑来岩门搞巡游?巡游到我们船上?骗鬼呢,必是你们这群废物没做干净,被他看出端倪才下来查的!”
“这么说,他是奉朝廷调令来岩门的?”下属跌坐在地,大骇失色,“大人,那我们做的那些事岂不就——”
被朝廷察觉了?!
岩门刺史不停擦着冷汗,来回踱步不语。
“应该没有。”寻思良久他沉声道,“如果朝廷有调令,我们这里肯定会有消息,然而并没有。如果他奉的是密诏,那么现在消息也不该被爆出来......那么他只可能是擅自行动。但是还有旁人知晓他的行踪。”
至于是那是什么人,此人为何知道罗小王爷栽于海贼之手,现在还能将消息放出来,这也是他想知道的问题。
刺史目光狠厉。
“我们有内鬼。”他盯着下属,从牙缝中挤出字句,“查,给我往死里查。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要是关于那艘害过罗小王爷的货船也曝光了,被朝廷知晓,他是要掉脑袋的。
更别提杀害探幽王府小王爷这样的罪名,天下人杀他个千万次估计都不解恨。
等等。
人真的死了吗?
坠海,生死未知?
刺史猛地打一哆嗦。
他问道:“至今没找到尸体或别的线索?”
“回大人,属下去查过了。”下属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或是冷汗,声音有点飘,“当天护送货船的共有一百四十人,其中四十人是我们的护卫,七十人是买来的新奴,其余三十人是潘国津古大名[注:大名,古代日本诸侯的官称]派的武士,也就是我们说的浪人。
“当时那小孩...罗小王爷,打翻了货物,里面东西被他瞧见了。我们的人把他认作买来的新奴,怕他不知规矩会泄露见闻,就叫了一个武士让他‘闭嘴’”。
言至此,下属有些犹豫没有马上接着说。调查结果实在过于惊骇令人难以置信。
于是他从胸口掏出一张叠纸,照着念道:
“当日,为了让罗小王爷‘闭嘴’,我们的护卫亡十三人、伤六人、九人坠海没有音讯。
“津古大名的武士亡五人、伤十一人、三人坠海,一人游回潘国,二人没有音讯。
“我们刚投入的新奴,亡二十三人、伤十七人、十二人坠海没有音讯。
“罗小王爷被武士砍断右臂跳海。右臂当时留在船上,而人...至今下落不明。”
“这件事我们的人并不知道,因为知道的人如今都还随着货船在潘国,津古大名那里。津古大名觉得损失了这么多武士很没面子,所以也没有给大人您及时传信。”
语毕,下属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不敢呼吸。
书房陷入死静。
“好。好得很。”
刺史面上浮现扭曲狰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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