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病友之二

    老李趁着老马歇气的空档抢着附和道：“就是这个道理啊。你们看我这状况不好好的吗？他们非要我到时间来复查，这一来，几千块钱就没了。你要不来吧，心里总不是那味，总怕真的有状况，总怕自己真的会死。”

    墨安见他们越聊越是热烈，看看时间，还不见值班医生来，就对墨贤说：“爸，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问清楚主治医生好了。”

    “当然是问主治医生了，”老马说：“反正你老爸还没通知什么时间手术，这两天都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你就不要来回跑的太勤了。有我们几个哥们陪着唠嗑唠嗑，时间好过得很。你们家在县城的人，都可以回家去睡得舒服些。”

    墨贤也点头称是，叫墨安早些回家歇息，老马的儿子也趁机跟墨安一道离开了医院。

    老李在县城的儿子没有来过医院，儿媳倒跟着也住附近的女儿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谁也没叫母亲去她们家睡的意思，老李的老伴只有抹着眼泪睡医院的折叠床陪着老李。墨贤和老马则聊起了他们熟悉的话题，一直从‘三年困难时期’到‘破四旧’，从‘文革’到‘四人帮’垮台，从‘家庭联产责任制’到‘改革开放’，从‘计划生育’到可能要开放二胎的未来几年......

    老李和老伴显然不热衷于这些社会与政治的发展历程，插不上话，只得当是在听大戏，迷迷糊糊地听着老马和墨贤说书似的，说着他们平生见闻，从年少一直说到年老，整个晚上都情绪亢奋，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婉转低回，把各自的平生大剧都重演了一遍。

    人是群居的动物，一定需要某些言语上的发泄和交流，才有可能打开自闭的心门，感觉不再孤立无助。墨贤经过这个晚上与老马的瞎扯，醒来时突然发现自己心情从未有过的好了起来。

    只要睡眠质量有保证，人的精气神就会饱满充沛。

    这是个吐着灿烂晨光的早上，也是个象征着墨贤新的一天新的希望已经来临的早上。墨贤神清气爽起床，舒服地上个卫生间，愉悦地洗脸刷牙，然后走到窗户边，又打开了那一条缝隙，惊诧的发现，一大清早的县城街头，其实比夜晚还要闹热还要忙碌。

    清洁工人应该在自己的睡梦中就开始清扫街道，此时都已经收好工具准备下班了；洒水车还是咿呀咿呀地哼着“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的曲调，但地面上已经湿漉漉的样子，看来也是早早地给燥热的地面洒好了清凉；来来往往的人群手上，提着刚买的新鲜菜和早餐，步履匆忙，行色匆匆。

    看来，自己以前把城里人个个都想成了好吃懒做是不对的。‘哪里的太阳都晒人’的民谚一点也没错，这城里人的生活，也不一定过得就比自己舒服。他们其实也信奉着‘一天之计在于晨’，更‘在于勤’的生活习惯，勤快的本能一点也不亚于农村的劳动人民。或者说，辛苦的程度并不比自己少，墨贤如是想。

    墨贤又想起了儿媳周爱菊昨晚送来还没喝完的瘦肉粥，打开保温壶盖子一闻，还是温温地冒着肉香的味道，不需要送往微波炉加热。这样的天气，就是喝冰冻凉水，也不会觉得冷。

    墨贤想喝完瘦肉粥的时候，又想起自己已经在医院订了早餐白米粥的，喝了肉粥岂不又浪费了一元钱的白米粥？医院订的不能退，这肉粥不喝掉又是要坏的，两碗粥一餐也是喝不下的。究竟先吃哪个好呢？这叫节约惯了的墨贤一大早就左右为难起来。

    2号床的老马睡眼惺忪地起来，见墨贤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笑道：“一碗稀粥也值得这般为难吗？你想喝肉粥，就把医院的订餐给老李好了，他肯定没有订餐。你想喝白粥，就把这个给老李喝不就得了。看把你纠结的，这就是我们的庸人自扰之哈。”

    墨贤顿如醍醐灌顶，摇头自嘲说：“你看我这老糊涂，连碗粥都决定不下来要不要喝了呢。老李，你不嫌弃，就喝医院的白米粥吧，哦，我还订了个咸鸭蛋，要一块五毛钱呢，都送于你吃了吧。老马，你的早餐呢？”

    “我从不吃医院和饭馆的东西，”老马说：“住在这里是叫没办法，只得让老伴到外面小摊买来将就将就了。”

    “他家条件好，也不会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了，”老李的老伴也起来边收拾床铺，边揶揄道：“他儿子啊，天天给他买喜欢吃的送过来，我们穷人家就是没他这个命。”

    老马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也不会在乎老李老伴那羡慕妒忌恨的语气，反正几日下来，早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这个妇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棍”似的怨天恨地，仇富又眼红的心理非常矛盾。

    老马跟不善言语的墨贤倒是很合得来的样子。他喜欢在墨贤面前自夸，夸自己的辛苦，也夸自己的成功；夸自己的儿女，也夸他们的孝顺。墨贤从来都是点头默认，不像老李和老伴他们一样，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对方不爱听的话，好比突然打断了一场热情激荡的演讲，让说话的人断断续续地说得很不爽快。所以，老马喜欢跟墨贤说话，也有一种可以深交的想法。他说：“也不是嫌弃医院和饭馆的东西，只是觉得那些都没自己家煮的干净，知道吗？电视里的地沟油，你们都听到看到过吗？看了都恶心，哪敢吃哦？再说，我今天要做手术，要禁食。这人呐，身体要是弱了，什么东西都不能吃，家有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你今天排的手术是上午吗？”老李忍不住又问。

    “我儿子的一个朋友跟医生熟，他给我安排第一个，一上班就可以去了。”老马总不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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